早讀課的鈴聲剛落，初二（1）班的教室就被粉筆灰和紙張翻動的窸窣聲填滿。林汐抱著一遝剛印好的班會流程表，踩著輕快卻利落的步子穿過過道，剛走到講台邊，就撞上了抱著數學練習冊進來的許星躍。
    他身上的鼠尾草香比昨天更清晰，像是沾了晨露的草木，裹著微涼的風撲過來。林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，指尖卻不小心蹭到了他懷裏的練習冊——紙張邊緣有些毛糙，帶著他指尖的溫度。
    “抱歉。”許星躍先開了口，聲音依舊是清冷淡然的調子，卻主動把練習冊往懷裏攏了攏，給她讓開了路。
    林汐的臉頰微熱，把流程表往講台上一放，故作鎮定地說：“沒……沒事，剛好要跟你說班會分工的事，你先回座位，等下課間我們商量。”
    她說完就低下頭整理表格，沒敢看他的眼睛。指尖劃過印著“初二（1）班四月班會：春季學習動員”的標題，腦子裏卻晃著他剛才的動作——明明是疏離的人，卻會在碰撞時下意識護著別人，像他頭像裏的透明鋼琴，看著清冷，琴身卻裹著軟和的藤蔓。
    許星躍沒多說什麼，隻是點了點頭，轉身回了最後一排的座位。他剛坐下，手機就震了一下，是“林子裏的汐”發來的消息：【@XXY。課間來班長座位旁，聊班會分工。】
    後麵還跟著一個“嚴肅”的表情，是個繃著臉的星星頭像，和她的微信頭像一模一樣。
    許星躍盯著那個表情看了兩秒，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個“好”，末尾沒加標點，和他的名字備注一樣，淡得沒什麼情緒，眼底卻漫開一點極淺的笑意。
    課間鈴剛響，林汐就看到許星躍從最後一排走過來。他走路的姿勢很放鬆，肩膀卻依舊挺拔，校服的衣擺隨著腳步輕輕晃，像風裏垂著的香樟枝。周圍有女生偷偷看他，他卻像是沒察覺，徑直走到她的課桌旁，微微彎腰：“要分工什麼？”
    林汐把攤開的分工表推到他麵前，表格是她用紅筆標注好的，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：“班會分三個環節——學習經驗分享、春季目標宣誓、小組競賽，我已經把任務列出來了，你看你想負責哪個部分？”
    她指著表格上的“學習經驗分享：理科代表準備例題”一欄：“你是理科轉來的，這個應該對你來說不難，或者你也可以選”PPT製作”，需要用電腦做動態效果。”
    許星躍低頭看著表格，指尖劃過“PPT製作”那一行，忽然皺了皺眉。林汐以為他覺得麻煩，剛想開口說“要是不想做PPT，例題也可以”，就聽他說：“這個流程太滿了，班會隻有四十分鍾，三個環節都按這個節奏走，會超時。”
    林汐愣了一下，她做表格的時候隻算到了每個環節的“理論時長”，沒考慮到實際的互動間隙。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唇：“那……你覺得怎麼調整？”
    許星躍把她的紅筆拿過來，筆尖在“小組競賽”那一欄畫了個圈：“這個環節可以簡化，不用分三組，直接同桌PK，節省分組時間，而且互動性更強。”
    他又在“學習經驗分享”那裏劃掉了“例題講解”：“理科經驗不用講例題，直接說”錯題本分類法”就行，五分鍾能講清楚，比做題更實用。”
    筆尖在紙上劃過的聲音很輕，紅筆的痕跡卻清晰地蓋過了她原來的標注。林汐看著他修改後的表格，忽然發現他的思路比她更落地——她總想著“流程完整”，卻忘了“效率優先”，這個看起來清冷的轉校生，比她更懂怎麼讓事情“好用”。
    “那PPT呢？”林汐問，語氣裏的“班長架子”已經淡了不少。
    “PPT不用做動態效果，”許星躍把筆放回她的筆袋裏，指尖碰到了她放在筆袋旁的橡皮，“用簡潔的模板，把重點內容放上去就行，班會是給人看的，不是看PPT的。”
    林汐看著被修改得更清爽的表格，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認真有點“死板”。她抬起頭，看著許星躍的眼睛，他的睫毛很長，垂下來的時候遮住了眼底的情緒，隻露出清俊的鼻梁：“你……以前做過班會分工？”
    “沒做過，”許星躍直起身，語氣平淡，“隻是覺得複雜的東西，沒必要。”
    林汐忍不住笑了，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這麼放鬆的表情。陽光落在她的圓臉上，冷白皮泛著暖光，像把剛才那個繃著臉的星星頭像，揉成了軟和的棉花糖：“行，聽你的，就按這個改。那PPT你負責做？”
    “嗯。”許星躍點頭，轉身要走，又停下腳步，“你把需要的內容發給我，微信。”
    他說“微信”的時候，尾音輕輕揚了一下，像風裏晃了晃的鈴鐺。林汐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，連忙點頭：“好，我等下整理好發你。”
    許星躍回到座位後，林汐盯著手機看了半分鍾，才點開和“XXY。”的聊天框。她把簡化後的班會流程打字發過去，末尾猶豫了半天，還是加上了剛才那個“嚴肅”的星星表情。
    消息發出去沒兩秒，就收到了回複：【知道了。】
    依舊是沒標點的簡潔，林汐卻盯著這三個字看了好久，連同桌蘇曉冉戳她胳膊都沒反應。
    “林汐，你看什麼呢？臉都紅了。”蘇曉冉湊過來，眼神裏帶著八卦的光，“是不是和那個轉校生有關？我剛才看你們聊了好久。”
    林汐連忙把手機按滅，語氣有些慌亂：“沒……就是班會分工的事，他思路挺清楚的。”
    “哦——”蘇曉冉拖長了調子，“我看他長得挺帥的，而且身上香香的，你有沒有聞到？”
    林汐的臉頰更熱了，她想起剛才蹭到他練習冊時的溫度，還有他身上的鼠尾草香，含糊地“嗯”了一聲：“聞到了。”
    下午第一節課是數學課，林汐最頭疼的科目。數學老師抱著一遝試卷走進教室，把試卷往講台上一放，語氣嚴肅：“上周的周測，咱們班的成績不太理想，尤其是幾何題，錯得一塌糊塗。”
    林汐的心髒緊了一下，她上周的幾何題幾乎全錯，剛發下來的試卷上，紅叉叉像小旗子一樣插滿了卷麵。她盯著最後一道幾何證明題，咬著筆杆皺眉頭，輔助線畫了擦、擦了畫，還是理不清思路。
    忽然，一張紙條從旁邊遞過來，是許星躍傳的。紙條上用黑色水筆寫著清晰的步驟，每一步都標了序號，最後還畫了個簡易的輔助線示意圖，旁邊寫著“延長CD到E，連接BE”。
    林汐抬頭看向最後一排，許星躍正低頭看著數學書，側臉的輪廓在陽光下很清晰，像是用鉛筆勾勒出來的線條。他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，微微側過頭，對著她點了點頭，眼神裏帶著一點鼓勵的意味。
    林汐的心裏忽然暖了一下，她按照紙條上的步驟重新解題，果然順暢了不少。等她把題解完，下課鈴剛好響了，她拿著試卷走到最後一排，把紙條遞還給許星躍：“謝謝你，這道題我終於懂了。”
    許星躍接過紙條，隨手夾進數學書裏，目光落在她的試卷上：“幾何題的輔助線，要看圖形的”缺口”，你之前畫的輔助線，方向錯了。”
    他拿出自己的試卷，上麵是滿滿的對勾，最後一道題的步驟比她的更簡潔，卻邏輯清晰。他用指尖點著試卷上的圖形：“比如這個三角形，CD是中線，延長之後能構造全等三角形，這是幾何題的常用思路。”
    他講題的聲音很低，帶著少年特有的幹淨質感，鼠尾草的香氣裹著他的聲音，輕輕落在林汐的耳邊。林汐的注意力有點渙散，盯著他的指尖看——他的手指很長，骨節分明，指甲修剪得很幹淨，握著筆的姿勢很好看。
    “聽懂了嗎？”許星躍忽然停下，抬頭看向她。
    林汐猛地回過神，臉頰泛紅：“聽……聽懂了，謝謝你。”
    “不用謝，”許星躍把試卷收起來，“你要是數學有不懂的，隨時可以問我。”
    林汐點了點頭，轉身要走，又想起什麼：“對了，班會的PPT內容，我晚上回家發給你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許星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，帶著一點溫柔的尾音。
    晚上回到家，林汐把班會需要的內容整理成文檔，發給了許星躍。她看著聊天框裏那個“XXY。”的頭像，猶豫了半天，還是敲了一行字：【今天謝謝你幫我講題。】
    這次許星躍回得很快，還加了一個標點：【不客氣。】
    林汐盯著那個句號看了兩秒，忽然覺得這個清冷的轉校生，好像沒那麼難接近。她把手機放在床頭，打開數學錯題本，開始按照許星躍說的“分類法”整理錯題，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很輕，像心裏悄悄冒出來的小歡喜。
    第二天早上，林汐剛到教室，就看到許星躍已經坐在座位上了。他的桌子上放著一個U盤，看到她進來，把U盤推到桌子邊緣：“PPT做好了，你可以先看看。”
    林汐走過去拿起U盤，指尖碰到了U盤的外殼，是冰涼的金屬質感。她插在自己的電腦上打開PPT，頁麵果然像許星躍說的那樣，簡潔又清晰——背景是淡淡的藍色，像他頭像裏的透明鋼琴，每個環節的標題用了暖黃色的字體，像她頭像裏的星星，連排版都透著一種“剛好合適”的舒服。
    “這個PPT好好看！”蘇曉冉湊過來看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比之前的花裏胡哨的PPT舒服多了！”
    林汐也笑了，她把U盤拔下來，走到許星躍的座位旁：“這個PPT做得特別好，謝謝你。”
    許星躍抬起頭，眼底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：“能用就行。”
    班會課上，許星躍負責的“學習經驗分享”果然很受歡迎。他站在講台上，手裏拿著一個薄薄的錯題本，聲音清冷淡然，卻把“錯題分類法”講得通俗易懂。台下的同學都聽得很認真，連平時調皮的男生都沒說話。
    林汐看著講台上的許星躍，忽然覺得他站在那裏的樣子，像一顆發光的星星——清冷，卻足夠耀眼。他的目光掃過教室，在她身上停了兩秒，然後微微彎了彎嘴角，像風裏晃了晃的香樟葉，溫柔得恰到好處。
    班會結束後，李老師表揚了他們的分工：“這次班會效率很高，流程也很清晰，林汐和許星躍配合得不錯。”
    林汐的臉頰微紅，看向最後一排的許星躍，他剛好也在看她，眼神裏帶著一點淡淡的笑意。
    放學的時候，林汐收拾好書包，走到許星躍的座位旁：“今天班會謝謝你，要是沒有你，肯定會超時。”
    許星躍把書包背上，語氣平淡：“分工而已，不用謝。”
    兩人並肩走出教室，夕陽的光灑在他們身上，把影子拉得很長。林汐忽然想起什麼，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包裝好的小盒子：“這個給你，算是謝謝你幫我講題，還有做PPT。”
    盒子裏是她早上特意買的薄荷糖，是許星躍之前在教室裏吃過的牌子。
    許星躍愣了一下，接過盒子，指尖碰到了她的手指，微涼的觸感像晨露。他打開盒子，看到裏麵的薄荷糖，眼底的笑意更明顯了：“謝謝。”
    “不用謝，”林汐笑了，露出淺淺的梨渦，“以後數學題還要麻煩你呢。”
    “沒問題。”許星躍把盒子放進書包裏，聲音裏帶著一點溫柔的調子。
    兩人走到校門口，林汐看到媽媽的車停在路邊，揮了揮手：“我媽媽來接我了，明天見。”
    “明天見。”許星躍站在原地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裏，然後拿出盒子裏的薄荷糖，剝開一顆放進嘴裏。薄荷的清涼裹著淡淡的甜味，像剛才她的笑容，甜得恰到好處。
    他拿出手機，點開和“林子裏的汐”的聊天框，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：【薄荷糖很好吃。】
    後麵猶豫了半天，還是加上了一個星星表情，和她的微信頭像一模一樣。
    林汐坐在車裏，看到手機上的消息，忽然笑了。她看著窗外的夕陽，覺得這個春天，好像因為這個轉校生的到來，變得甜了不少。
    而許星躍站在校門口，看著手機裏的星星表情，眼底的溫柔像浸了水的墨，悄悄暈開一片。他知道，從這個春天開始，他的生活裏，多了一顆屬於他的星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