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七章炸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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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妥善?一舉兩得?引入瓊州是妥善還是引入南洋為一舉兩得?難道你等不知曉瓊州南部雖鄰海,可地勢不比海岸高出多少,貿然挖通河道,使陸地與海洋相連,會有多大後患?田郎中,你身居水部司最高官職,這麼多年的書白看了嗎?這就是你給本宮的良策?”
沈槿煜冷笑一聲,又道:“且不說能不能挖通,就算挖通了,萬物瞬息萬變,你等又如何確保海水不會漲潮倒灌入河道?屆時腹背受敵,瓊州當如何抵擋?”
“這……”
“微臣思慮不周,殿下息怒。”
“殿下息怒。”
眾人不約而同地跪下,噤若寒蟬,張寒鬆在外聽的也跟著害怕,沒想到這太子殿下瞬間便思慮如此之深,自己真是小看了人。
沈槿煜自然也察覺到門外的人影,對著外麵道:“張刺史,想聽進來聽
。”
張寒送心裏一驚,想要故作淡定,卻做不到,進屋後關門的手一直在抖,連行禮都忘了,等到想起來時,又被沈槿煜的一句“免禮”擋了回去,身旁水部司眾人跪了一地,殿下坐著,隻有他和陸延二人站著。
張寒鬆想,這樣僵持不如打破僵局,鼓足勇氣開口:“殿下,不知您是否有更好見解?”
本以為能緩和局麵,卻聽身旁眾人倒吸一口氣,因為不為別的,就因張刺史這句帶有提問性的話語,若是殿下答不出來,豈不是讓他丟了顏麵。
眾人如臨大敵,田嘯天卻稍顯鎮定,因為他對沈槿煜的性格有些了解,且對於剛剛這番反駁他的話,大為讚同,不由得為自己的莽撞感到慚愧,白白上任水部司郎中數十年。
“陸延,拿紙筆來。”
“是。”
沈槿煜執筆,在紙上畫出代表玉環江的圓狀,在下方描繪出一座房屋代表瓊州城,在房屋東西兩側畫出幾個不等的小圓狀。
眾人好奇地湊上前去,不解其意,田嘯天問道:“殿下,這些小圓皆是蓄水池?”
沈槿煜沒有回答,接著在紙上將東西兩側的小圓用線連在一起,向右蔓延去,線被分成兩縷,一縷在某處戛然而止,一縷向北漸漸消失。
畫畢,屋內人皆是沉默,有的震驚,有的不解,有的則是醍醐灌頂,茅塞頓開,自愧不如。
這時沈槿煜緩緩開口,由於剛剛厲聲質問,此時嗓音略顯低啞,“田大人所言不錯,這些分布在瓊州東西兩側的小圓,正是蓄水池。我等隻需要在瓊州城內東西側修建數十個規模相同的水池,池與池相連,在城南彙成一條河道,向東牽引,東邊有一處斷崖,下麵是深不可測的深潭,連接瓊州峽穀,將河道一分為二,一條引向斷崖,一條向北彙入桂江下遊。”
田嘯天不由得大笑拍手稱讚:“殿下此計妙哉!妙哉!隻是一條流入斷崖好說,另一條要彙入桂江,中間卻隔了一座仙霞山,阻斷去路,該如何是好?”
“炸了。”
沈槿煜慵懶地抬眸,一瞬間流露出的氣勢像是一頭蟄伏的獅子,眾人心裏皆是一驚,大氣不敢出。
沒想到太子殿下平時看著和氣,官架也不大,可一到關鍵時刻,絕對是個狠角色。
張寒鬆有些為難地開口:“這……實施起來有些難度,瓊州火藥不足,要想維持炸毀一座山的量,實在困難。”
“誰說炸毀整座山?炸條隧道即可,先由人工挖掘,挖不動再炸。火藥安南都護府有一些,不夠上報朝廷往下批,工部火藥局每年壓著也是壓著。”
“真正實施起來也不難,隻是時間問題,挖洞為我等擅長,包在身上。”,田嘯天沉吟片刻,一錘定音,打算一鼓作氣幹到底。
沈槿煜讚賞地點點頭:“田大人有膽色。另外,除了修建蓄水池和河道,還要在玉環河上遊大量種植花草樹木,達到吸取水分的目的,再者,本宮給水部司一個使命,可以在瓊州峽穀口做做文章,至於具體本宮尚無頭緒,留給你們去思慮。”
“微臣領命!”
“明日啟程去仙霞山,這開山第一炮至關重要。”
遣散眾人後,陸延從郵驛取回一封書信,
信封上寫著四個大字:殿下親啟。
沈槿煜拿出信紙,仔細閱讀每一個字後,點燃蠟燭,燒了。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,信這種東西留在腦子裏後就可以毀掉了。
他眉頭緊皺,麵容沉重,陸延關切地問:“主子,發生何事?”
“馮瑞說,西北穹州瘟疫爆發,死亡人數眾多,沙漠黃霧狂卷,民不聊生。”
“怎會如此突然?”
“不知,待明日仙霞山事畢,我須過去穹州,一探究竟。”
“主子,您風寒剛好一些,又要長途奔襲,身子怎麼受得了啊。”
“小題大做,難道我視而不見,回寰平就能高枕無憂?怕是日夜都會夢見那些駭人的場麵。”
“那陛下那邊……”
沈槿煜嘲諷地笑道:“嗬,陛下何時過問過我?不死在外麵就算沒給他添麻煩了。”
陸延在沈槿煜身邊已六年,從十六歲保護他一戰成名,到如今二十二歲仍然常伴左右,沈槿煜的仁德,配得上太子之位,可他的苦處和奔波,從不與外人道也。
沈槿煜母親是先皇後,薨了之後,皇上雖沒有再冊立新後,卻也是三宮六院,日日流連於間。
母親早逝,父親不聞不問,或許這就是太子成為帝王的磨難,不,是他沈槿煜成為帝王的磨難。
陸延出門遇到張寒鬆,
後者說了句:“當太子真不易啊。”
“你聽到什麼了?”
,陸延瞬間警惕起來。
“什麼聽到?陸衛率,老朽說的是殿下今日的謀略和遠見,尤其是身體不適還得親自操持,為民之心,天地可鑒。”
聽到張寒鬆沒有偷聽,陸延才放下警惕,歎氣道:“唉……這才隻不過冰山一角,主子吃的苦多了。”
農曆十月初一,仙霞山南麓,四五十人立在岸邊,有倪庶、張寒鬆、田嘯天、董密及其手下,連同安南都護府的二把手狄青雄都護,皆一臉凝重地立在一旁。
他們身後擺放的是一箱一箱整齊的火藥,擅長定點炸山的工人,在得到了沈槿煜的命令後,抱著火藥前進了,他們在炸之前精準測算過位置,朝著哪個方向可以順利到達北麵。
且運用特殊的挖掘技術,設立兩個挖掘隊,從仙霞山南麵和北麵分別動工,直至挖通。
沈槿煜今日一身寶藍色團花束腰裰衣,身著烏雲豹氅披風,立於天地,眼神堅毅,意氣風發。
工人定好位置,在石頭上鑿出洞來,將足量火藥置入,轉身看向不遠處的後方打了個手勢,待沈槿煜點頭後,他們便引燃了火藥,引線不短,足夠退到安全之處。
隻聽巨大的“嘣”的一聲,仿佛腳踏之地都在跟著震動,眼前是漫天飛濺的沙土,即使是站在火藥波及範圍之外的地方,不少人也被細碎的小石子砸到。
陸延用油紙傘擋在了沈槿煜麵前,傘本是用來遮雨的,沒想到雨還沒下,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場,傘麵被石子的鋒利割出了好幾個口子,陸延後怕,幸虧沒傷到殿下。
“無事,幾顆石子而已。”
,沈槿煜無奈,覺得陸延保護的太全麵了些。
“主子千金之軀,必須格外謹慎。”
“本宮有武功傍身,不妨事。”
“屬下一時心急忘了,不過血肉之軀,比不得石頭堅硬,總歸要當心些。”
不再與陸延爭辯,沈槿煜轉頭查看眾人是否有傷,萬幸都在山體爆炸之際掩麵防禦,沒有傷及麵部,不過個別衣裳上不可避免地被劃了口子。
等到揚起的沙土盡數散去,沈槿煜走上前去,看見山體下方被生生炸出一個深五尺寬九尺的大洞。
“啟稟太子殿下,這火藥應是擱置的年頭多了,威力變小,如果是新製,威力會更大。”
“田郎中,你等日後聯係火藥局申請批文,相關事宜就不用本宮贅述了吧?”
“是,微臣明白。”
“張刺史你帶領百姓,按照董員外郎手繪的工程圖著手修建蓄水池,雖正值秋收,至少一戶出一人,光靠百姓力量固然不夠,倪大都護和狄都護操練後的閑暇時間帶兵協助,仙霞山隧道就交給水部司,諸位分工施行,消除水患指日可待。”
“是,不如給這玉環河改個名字吧,日後蓄水池建好,玉環河也囤不住太多水了,到時趁幹旱之際水位下降,將兩邊岸淺之處用沙土填平,使玉環河變成一條河道,填出來的地方用來種地。”
“田大人此法甚妙。”
,沈槿煜笑著稱讚,眾人也跟著連連附和。
田嘯天思索片刻,“既然是借殿下妙思,那就叫玉澤河吧,不成圓形不叫環,將”環”字改為”澤”字,正好用殿下字”楷澤”的末字,玉澤萬戶,殿下覺得如何?”
“那就仰仗諸位早日迎來玉澤河的福澤。
沈槿煜望著高聳入雲的仙霞山,心中感慨萬千。
雖道阻且長,所幸行則將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