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  第04章:情不知所起   加入書簽
章節字數:31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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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。
    官府依照城中大夫們的建議,立即將病患分輕重緩急隔開,再搭棚設點,讓百姓都來檢查問診領藥。
    全身出疹,症狀劇烈的病患需得及時診治。
    正愁地方不夠用,城東的道觀清了屋子出來,主動將人接了過去。
    小神醫站在真人像下,恍惚了起來。
    觀主年過半百,兩鬢漸白,他見小神醫身子抖,取了熏過藥的褂子,給小神醫披上了。
    觀主心疼小神醫年紀輕輕就要麵對這樣的人間苦難,他說:“不怕,孩子,天塌下來我們頂著。”
    道觀裏躺滿了病患,頻繁的嘔吐、破裂的皰疹、爛在一起的皮肉,散發出陣陣惡臭,真人像下宛如煉獄。
    小神醫的手逐漸回溫,她的視線也慢慢清晰。
    觀主已經去忙了,派了個小道童,讓他照顧小神醫。
    小道童把臉包得嚴實,他年紀不比卜卜大多少,一雙眼眨巴眨巴盯著小神醫看,問她自己會不會死。
    小神醫許諾,不會的。
    她開始為病人施針緩解痛楚,道觀的爐子不間斷熬著湯藥,祛病安神的藥香縈繞在道觀每一個角落。
    僅有的幾個大夫也盡心盡責奔波著,甚至有為此累倒而染上病症的,人抬進了道觀,見到小神醫,仍是積極努力講述感受。
    這夜這位行醫半生的大夫和小神醫討論出了兩種可行的對症之法。
    一鎮一疏,分別對應兩種情況的病人。
    小神醫在藥材堆裏睡了小半個時辰,醒來繼續配藥。
    觀主勤快地過來拿髒衣去焚燒,又送來幹淨的衣物,夥房的熱水供應不絕,飯菜從不見涼。
    住進道觀裏的重症病患,都挺過了最難熬的一夜。
    天將破曉,第一個退疹退熱的病人出現了,甚至恢複了食欲。
    觀主喜極而泣,拜了真人又去給病患擦身更衣。
    大夫也是眼含熱淚,滿臉紅疹,笑得太歡疼裂了皮,樂得是呲牙咧嘴。
    小神醫為他敷上藥膏,大夫自己拿了碗抹了幾下就還給小神醫,說不打緊,他都是知天命的年紀了,不在乎臉上多幾個坑。
    大夫瞧著小神醫這般年紀就醫術了得,心中不甚寬慰,後生可畏,也是傳承不絕。
    總要有人與惡疾廝殺,醫者為前鋒,醫術便是刀刃。
    戰勝一種疾病,往往也是一將終成萬骨枯。
    小神醫疲乏得端不住碗,大夫趕緊喊來道觀的人,幫忙將小神醫抓去休息。
    小神醫剛被按在座椅上,爛成初見時那般的戈瀾就給抬進來了。
    四目相對,小神醫還是執拗地過去給這家夥診治。
    2。
    戈瀾病情惡化,爆疹迅速,從客棧抬到道觀二裏路的功夫,皮就開始流膿流血。
    小神醫剪掉他的衣服,道童麻溜地拿去燒。
    清洗後抹上藥膏,用白布裹住,再蓋上薄褥防風,小神醫做完最後一步,竟是維持著這個姿勢跪坐著瞌睡過去。
    戈瀾不敢動,呼吸都慢了下來。
    他也是燒得糊裏糊塗,眼眶酸疼,嗓子黏得慌,發不出聲,沒一處是舒坦的。
    但看著小神醫,他就好受些。
    小神醫往前傾了下身,把自己晃醒了,低頭見戈瀾兩眼發直,直接用手把他眼睛捂上了。
    戈瀾閉上眼,一動不動裝王八地睡著。
    小神醫給戈瀾用了催疹法,戈瀾又爆了一輪熱疹,隻是這回皮膚沒爛。
    他底子扛得住,知曉這點的小神醫用藥也生猛了起來。
    又換了一遍布條,戈瀾不再出疹,身上的熱度也下去了,睡醒之後嗓子隻是幹得發疼。
    小神醫轉完一圈回來,見戈瀾醒了,就招呼人把他挪走,騰地方給下一位。
    戈瀾神清氣爽,光著膀子體轉活動身體,他抱怨小神醫忒冷情,別人都是好了溫柔仔細地檢查一番,然後和和氣氣送走,輪到他就不留情麵地趕人。
    小神醫是想讓他去觀主那邊領麵糊糊吃,晚了得再等一鍋。
    好在小道童來送衣服,見戈瀾好了,又小跑著去端了麵糊糊來。
    戈瀾胃口大開,吃得津津有味。
    這人一吃飽力氣就上來了,賴著不走,要留下幫忙。
    小神醫看他這孔武有力的臂膀撐得衣袖鼓鼓,就派去抬人。
    一天下來戈瀾手肘都抬麻了,打不過彎。
    不消幾日,道觀就不再有新的病患進來。
    幾間客棧裏的病人也都痊愈。
    剩下的就是在城中有序地清洗焚燒染病的舊物,領官府下發的新衣新被、柴米油鹽。
    雲霧七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床被子,問荊扛著一袋大米,表情無奈,兩人帶著東西就去道觀找人。
    戈瀾坐在真人像下,一手搭在膝頭,姿勢放鬆。
    小神醫原本依著後頭的石雕睡得端端正正,被這廝故意攬過去,順勢歪倒。
    雲霧七瞅著他那張小人得誌的臉,覺著自己應該是賭贏了,雖然問荊完全沒當回事。
    小神醫靜悄悄離開了城鎮,她不喜歡熱鬧的送別,煽情且胡亂。
    戈瀾正大光明騎著馬,在邊上扭扭捏捏地說被她看光了,要負責的。
    問荊提醒他,小神醫確實能負責,負責紮醒你。
    小神醫策馬揚鞭,想跑快點甩掉他們。
    而事實殘酷,她的馬不如千裏挑一的良駒,騎術也不如戈瀾這北荒地痞。
    戈瀾拉著她的韁繩,踱到看不見那倆煞風景之人的地方。
    道別的酸話他說不出口,隻能磕磕巴巴請小神醫有興趣的話,去北荒逛逛,他做東。
    小神醫不應,他習慣了,就當是應了。
    戈瀾一夾馬肚,淌過寬闊的河流,向碧草青天的北方馳騁。
    他吹了口哨,雲霧七和問荊一左一右經過小神醫,留下了頗有江湖韻味的一句話:山水有相逢。
    小神醫回了羅家村。
    日子又就到了往昔的平淡,村民待她親善如故,卜卜的醫術進步,竹娘時不時送來美味佳肴。
    又有些許不同。
    卜卜不止一次見小神醫站在屋前,望著北方的天空出神。
    是因為昨日來說媒的人惹師父不高興了?
    卜卜回去給竹娘告狀。
    竹娘麵露為難,她在小神醫這個年紀已經在奶長子了。
    若是老國醫在,怕是說個世家公子也不成問題,可現下小神醫孤苦一人。
    媒婆是好心,大家也覺著小神醫該有個依靠了。
    畢竟大姑娘嫁人,天經地義。
    然小神醫若不想,卻也不是大事,他們全村就供著,怎麼著也得給小神醫留好後路。
    老國醫的恩德沒齒難忘,羅家村人從不忘恩負義。
    3。
    流年不利,難有太平日子。
    一隊車馬在山中迷途,拐到了羅家村附近,被進山砍柴的村民帶進了村子。
    而後才知道他們是走私鹽的,不是善茬。
    村長把人穩住,又連夜喊了幾戶有主意的人家,出謀劃策。
    窮鄉僻壤的羅家村沒什麼寶,都是糙婦老叟莊稼漢,這夥人好吃好喝幾日,不覺有趣自己就走了。
    竹娘卻道村裏有寶貝,便是住山腳小木屋待字閨中的小神醫。
    若是他們遊三蕩四到了小神醫住處,那可不得了。
    把路攔了這幫匪徒之輩估摸著越是要去。
    眾人又驚又怕,竹娘摸著夜色去找了小神醫,小神醫還睡得迷糊,竹娘著急忙慌催促著,讓收拾東西。
    小神醫一頭霧水。
    竹娘說了情況,安慰她就算是去遊山玩水,不作他想。
    小神醫是聽話的,她留下一些應對的藥,還有卜卜要看讀完的醫書,背上包袱,天蒙蒙亮就騎馬離開了羅家村。
    這一出去,小神醫就沒了方向,像是才睡醒,茫然四顧。
    戈瀾的邀請言猶在耳,小神醫拽了下韁繩,就往北邊去了。
    4。
    北荒戈壁,鳥不生蛋。
    戈瀾盤腿坐在戈壁灘上給他養的隼鷹喂耗子。
    有人來,隼鷹拍拍翅膀飛走、
    問荊對著眼下這顆閑出花兒來的腦袋嗤之以鼻,最進家裏的羊都被他折騰得不產奶了,小羊羔餓得嗷嗷叫。
    都是給貨鬧騰的。
    雖說以前總招惹潑辣的姑娘,也是雞犬不寧,但好歹是禍害別人家,現在家中都在問他是不是在中原把這所謂的少主得罪了,要這般降罪。
    真是天地良心!
    再說了,雲霧七怎麼就能安生?就因為他倆是住在一家,所以不用遭殃麼。
    問荊心有不甘地把這冤孽抓起來,喊了遠處遛馬的雲霧七,拉他們去集市,擺攤補貼被戈瀾損毀的那點家用。
    集市上碰到不少熟人,戈瀾在這一帶混得風生水起,沒一會兒就有人來光顧他們的小攤,和夥計吹起了牛。
    身為老板的問荊賣不出陶罐,隻能坐在陰涼處自己扇風熄火。
    雲霧七出錢買了一個裝水用,放了些中原帶回來的的茶葉。
    戈瀾已經迎來了第四個找他嘮嗑的客人,問荊認命地半躺下來,掏出刻刀,開始專心致誌給自家的半成品陶罐雕花。
    雲霧七忽然發出懷疑人生的一聲:“嗯?”
    問荊被他從雕花創作中生拉硬扯出來,看向了斜對麵的麵具攤。
    那牽著馬的窈窕女子,披著鬥篷都能看出不是北荒人的身形,再者鬥篷是薄紗,隻能遮擋風塵,擋不住兩雙如炬的慧眼。
    小神醫換了一身白,挑選著造型古怪的麵具,表情十分認真。
    她是第一次到北荒,從前隻是在老國醫的描述中聽聞一些風土人情,難免新奇。
    攤主等了會兒見小神醫還在翻來翻去,脾氣上來,拍桌嗬斥:“小妮子你挑個沒完了是吧?!”
    小神醫嚇得倒退一步,正正好好退進了戈瀾的臂彎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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