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的幾天，林曉星過上了教室、食堂、圖書館三點一線的生活。她把所有課餘時間都投入到了那個學生信息管理係統的前端開發裏。
    江辰宇給的API接口文檔像一本天書，她不得不花大量時間自學JavaScript和數據交互。好幾次，她卡在某個問題上，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逼近“半小時”的期限，急得額頭冒汗，隻能拚命搜索論壇、查閱文檔。
    有兩次實在沒辦法，她在超時幾分鍾後，硬著頭皮向江辰宇提問。他倒也沒有苛責超時，但解答過程極其精簡，往往隻指出關鍵點或丟給她一個相關的文檔鏈接，剩下的全靠她自己領悟。
    這種高壓式的學習雖然痛苦，但效果顯著。林曉星感覺自己像一塊被強行塞進知識海洋的海綿，吸收速度前所未有地快。她逐漸摸到了一點門道，開始能夠將靜態頁麵和後台數據連接起來，看著自己設計的頁麵上終於能顯示出真實的學生列表時，她差點在圖書館隔間裏歡呼出聲。
    當然，這種進步是以犧牲睡眠為代價的。這天晚上，已經快十一點，林曉星還在為一個表單提交後頁麵刷新的問題頭疼。圖書館的閉館音樂早已響過，她不得不收拾東西離開。
    但問題沒解決，她心裏像堵著一塊石頭，躺在床上肯定也睡不著。她想起學院大樓的計算機實驗室是24小時開放的，隻是需要刷卡，而且通常隻有研究生和高年級學生才會深夜在那裏肝項目。
    猶豫了一下，對解決問題的渴望壓倒了一切。她背上電腦，憑著新生的門禁卡，居然真的成功溜進了靜悄悄的學院大樓。
    深夜的實驗室比想象中要熱鬧一些。幾十台電腦前大約坐了三分之一的人，大多眼神專注，手指翻飛，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和疲憊的氣息。鍵盤的敲擊聲此起彼伏，像一首獨特的程序員協奏曲。
    林曉星找了個角落的空位坐下，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，重新投入與代碼的戰鬥。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，時而蹙眉，時而嚐試，嘴裏還無意識地念念有詞。
    “不對啊……明明返回成功狀態碼了，為什麼頁麵不跳轉？”
    “用Ajax異步提交？試試看……”
    “成功了！但是數據沒清空……還得重置一下表單……”
    時間悄然流逝，實驗室裏的人漸漸少了。當林曉星終於搞定所有問題，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時，才發現已經是淩晨一點多。
    她滿足地保存代碼，準備關電腦回宿舍。就在這時，她眼角的餘光瞥見斜後方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    江辰宇？
    他坐在隔了幾排的位置，正對著三塊巨大的顯示器，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代碼和複雜的架構圖。他微微蹙著眉，右手飛快地敲擊鍵盤，左手偶爾拿起放在旁邊的保溫杯喝一口，神情是百分百的專注。
    他居然也在這裏？還這麼晚？
    林曉星心裏有些驚訝。在她印象裏，江辰宇這種天才，做什麼都應該遊刃有餘，輕鬆搞定才對，怎麼也需要熬夜？
    她忽然想起蘇雨晴說過，他除了上課，還跟著導師做項目，好像還參與了一個什麼開源社區的維護。看來，天才的背後，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。
    她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。畢竟算是“隊友”，而且看到他屏幕上那些遠超課程難度的複雜代碼，她心裏那點因為完成一個小功能而升起的驕傲，瞬間被壓了下去。
    正當她躊躇時，江辰宇似乎遇到了什麼問題，敲鍵盤的動作停了下來，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，抬手捏了捏眉心，臉上露出一絲罕見的疲憊。
    鬼使神差地，林曉星輕輕站起身，走到實驗室角落的自動販賣機，買了兩罐熱咖啡。然後，她深吸一口氣，朝著那個角落走去。
    腳步聲在安靜的空間裏顯得有些突兀。江辰宇警覺地抬起頭，當看到是林曉星時，他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意外，那絲疲憊也迅速被慣常的冷靜所取代。
    “你怎麼在這？”他問，聲音因為長時間不說話而略帶沙啞。
    “我……我來弄一下項目的問題，剛搞定。”林曉星把其中一罐咖啡遞過去，有點不好意思，“看你好像也在忙，這個……提神。”
    江辰宇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，然後下移到那罐冒著熱氣的咖啡上，沒有立刻去接。
    林曉星的手僵在半空，心裏開始打鼓：他是不是覺得我多管閑事？或者嫌棄咖啡不夠檔次？
    就在她準備尷尬地縮回手時，江辰宇伸手接過了咖啡，指尖不經意地擦過了她的手指，微涼。
    “謝謝。”他低聲道，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，但至少接受了。
    林曉星心裏鬆了口氣，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下，自己也打開了一罐咖啡，小口喝著。溫熱的液體下肚，驅散了些許深夜的寒意和疲憊。
    “你的問題解決了？”江辰宇忽然開口問道，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，但顯然分了一絲注意力給她。
    “嗯！”提到這個，林曉星來了精神，“就是那個表單提交後的頁麵刷新問題，我用了Ajax異步處理，然後手動重置表單，就搞定了！”
    她語氣裏帶著點小得意，像完成了不起壯舉的孩子。
    江辰宇聞言，操作鼠標的手微微一頓，側過頭看了她一眼：“你自學了Ajax？”
    “對啊，看了你給的文檔，又查了好多資料。”林曉星點頭，“雖然花了不少時間，但總算弄明白了。”
    江辰宇沉默了幾秒，然後轉回頭，麵對屏幕，淡淡地說了一句：“效率比預期高。”
    林曉星愣了一下，隨即反應過來。
    他這……是在誇她學得快？
    雖然依舊是那種平淡無奇、甚至有點像上級評價下級的語氣，但林曉星的心髒還是不爭氣地加速跳動了幾下。能被這個嚴苛的學神肯定“效率高”，簡直比喝了十罐咖啡還提神！
    “你……在做什麼項目啊？好像很難的樣子。”她鼓起勇氣，看向他那令人眼花繚亂的屏幕，好奇地問。
    “一個分布式係統的性能優化。”江辰宇簡短地回答，似乎不打算深入解釋。
    林曉星識趣地沒有再多問。她安靜地坐在旁邊，喝著咖啡，看著他專注工作的側影。實驗室頂燈的光線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陰影，長長的睫毛偶爾顫動一下。
    拋開他那氣死人的性格，這副皮囊和這份專注，的確是賞心悅目。
    “那個……”過了一會兒，林曉星又小聲開口，“我之前做的那些頁麵，還有哪裏需要改進的嗎？就是……除了顏色對比度那些。”
    江辰宇敲代碼的手沒停，但回答了：“交互細節可以更豐富。比如，鼠標懸停在列表項上的反饋，成功操作後的提示信息，加載數據時的等待動畫。這些能提升用戶體驗。”
    他頓了頓，補充道：“不過，對於現階段來說，功能實現是第一優先級。”
    “嗯，我明白了！”林曉星認真記下。用戶體驗，這正是她感興趣的方向。
    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，但氣氛卻不像之前在圖書館隔間裏那麼緊繃和公事公辦。一種奇異的、類似於“戰友”的平和感，在深夜的實驗室裏悄然彌漫開來。
    又過了半小時，江辰宇似乎告一段落，保存了代碼，開始收拾東西。
    “很晚了，回宿舍吧。”他對林曉星說。
    “哦，好。”林曉星連忙也關上電腦。
    兩人一起走出實驗室，並肩走在寂靜無人的校園小徑上。夜風更涼了，吹得路邊的樹葉沙沙作響。隻有路燈將他們一長一短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    這次，不再是前一後的疏離，而是真正的並肩而行。
    “你經常這麼晚嗎？”林曉星忍不住問。
    “嗯。”江辰宇應了一聲，“習慣了。”
    “不會影響白天上課嗎？”
    “合理安排即可。”
    對話依舊簡潔，但至少是有問有答。
    走到宿舍區岔路口，和上次一樣，江辰宇停下腳步。
    “明天下午的項目討論，別忘了。”他提醒道。
    “不會忘的。”林曉星保證。
    “嗯。”他點點頭，頓了頓，又說了一句，“晚上一個人來實驗室，注意安全。”
    說完，他轉身離開了。
    林曉星站在原地，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，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。
    他最後那句話……是在關心她嗎？
    雖然聽起來更像是一條客觀建議。
    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，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剛才遞咖啡時，他指尖微涼的觸感。
    還有他屏幕上那些她看不懂卻深感佩服的複雜代碼。
    還有他偶爾流露出的、那一點點對她進步的認可。
    這個晚上，她好像看到了江辰宇冰山外表下的另一麵——一個同樣會熬夜、會疲憊、會在深夜裏默默努力的普通人。而且，他似乎…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完全不近人情。
    她抬頭看了看夜空，星星似乎比剛才更亮了一些。
    回到宿舍，她給蘇雨晴發了條信息。
    【曉星】：報告！今晚和冰山學長在實驗室深夜偶遇，並成功進行了一次非正式友好會談！
    【雨晴】：！！！速速詳聊！    ♀  
    林曉星抱著手機，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。
    好像，和這位“秩序感”超強的學神組隊，也並不是全無好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