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辰幾乎是踩著上課鈴聲衝進石山小學那間唯一的、破舊的教室的。
    十幾個年齡不一的孩子，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，睜著烏溜溜的眼睛，好奇又帶著些怯意地看著這個滿頭大汗、頭發還有些微卷（被電的）、衣衫不整的新老師。
    “同、同學們好！”蕭辰扶著門框喘了口氣，努力擠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，“我是你們新來的語文老師，蕭辰。”
    孩子們稀稀拉拉地回應：“蕭老師好——”
    蕭辰直起身，走到那方小小的、布滿裂紋的黑板前，拿起一支粉筆。就在他轉身準備寫下自己名字時，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教室最後排的角落，一個模糊的、穿著玄色衣袍的身影，正抱著手臂，慵懶地倚靠在牆上。
    厲寒？！
    蕭辰手一抖，粉筆“啪”地斷成兩截。
    孩子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，後排空空如也。
    “老師，你怎麼了？”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問。
    蕭辰用力眨了眨眼，再看，那裏確實什麼都沒有。是幻覺？還是那老鬼用了什麼隱身法？
    他定了定神，幹笑兩聲：“沒、沒事，粉筆質量不太好。”他重新拿起一截粉筆，深吸一口氣，努力忽略那如芒在背的“錯覺”，開始在黑板上寫下“蕭辰”兩個大字。
    “蕭，是蕭瑟的蕭，但不是說我這個人很蕭瑟啊，”他試圖用輕鬆的語氣活躍氣氛，“辰，是星辰的辰，意思是……”
    他話還沒說完，忽然感覺一股陰風從腳底板升起，順著脊椎骨往上爬，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。緊接著，他手中的粉筆，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操控著，開始不受控製地在黑板上劃拉起來——
    歪歪扭扭，兩個碩大的、帶著森然鬼氣的古體字出現在黑板上，正好覆蓋在他剛寫的“蕭辰”上麵。
    那兩個字是：【吾妻】。
    蕭辰：“……”
    孩子們瞪大了眼睛，看著黑板上自動出現的、他們不認識的字，發出了小小的驚呼。
    “老、老師……字……字自己動了！”
    蕭辰的臉瞬間黑如鍋底。他幾乎能想象出厲寒此刻正隱身在那個角落，嘴角帶著惡劣的笑容，欣賞著他的窘迫。
    “肅靜！”蕭辰猛地一拍講台，粉筆灰簌簌落下。他強壓著把粉筆扔向那個角落的衝動，咬著後槽牙，對學生們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：“同學們，不要驚慌！這隻是一種……一種自然現象！叫做……叫做”靜電導致的粉筆殘留印記不規則顯影”！對，就是這樣！”
    孩子們一臉茫然：“靜……電？”
    “沒錯！”蕭辰斬釘截鐵，開始即興發揮他的“科學驅鬼”大法，“大家知道嗎？物體摩擦會產生靜電，黑板和粉筆摩擦也會！尤其是在這種潮濕（他瞎編的）的天氣裏，靜電可能會讓之前寫過的字跡短暫重現！這是一種科學！我們要相信科學！”
    他一邊說著，一邊拿起黑板擦，用力去擦那兩個字。奇怪的是，任憑他如何用力，那兩個字如同烙印在黑板上，紋絲不動，反而因為摩擦，那森然的鬼氣似乎更濃鬱了。
    底下的孩子們開始竊竊私語，看向蕭辰的眼神從好奇變成了……看騙子？
    蕭辰額頭冒汗，心裏已經把厲寒罵了千百遍。他靈機一動，放下黑板擦，再次拿起一截新的粉筆，用一種極其莊嚴、如同進行某種神聖儀式的姿態，在那兩個鬼字周圍，開始畫圈！
    他一邊畫，一邊大聲解釋道：“同學們看！當遇到這種無法用常規物理手段清除的”頑固靜電殘留”時，我們可以嚐試用更強的能量場去幹擾它！看我畫的這個……這個”法拉第電磁屏蔽環”！（他瞎編的）隻要能量足夠，就能中和掉異常的靜電！”
    他畫得飛快，圓圈套著圓圈，嘴裏還念念有詞，聽起來很像那麼回事（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念什麼）。
    或許是感受到了蕭辰身上那股因情緒激動而愈發活躍的至陽之氣，又或許是覺得這出戲看得差不多了，那兩個字上的鬼氣微微一滯，隨即如同潮水般褪去。
    蕭辰瞅準時機，猛地用黑板擦一擦！
    掉了！
    “看！成功了吧！”蕭辰長舒一口氣，抹了把汗，得意地看向學生們，“這就是科學的力量！”
    孩子們看著黑板上那個被擦得一團糟、隻剩下奇奇怪怪圓圈的區域，麵麵相覷，最終還是爆發出了稀稀拉拉的、帶著疑惑的掌聲。
    蕭辰剛找回一點身為老師的威嚴，準備繼續上課，那股陰冷的氣息又來了！
    這一次，目標不是粉筆，而是他本人！
    他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拽住了他的褲腰帶，用力往後一拉！
    “我*！”
    蕭辰一個趔趄，差點在講台上表演一個平地摔！他手忙腳亂地扶住講台，才勉強站穩，褲子卻被扯得歪歪扭扭，皮帶扣發出不堪重負的**。
    “老師！你沒事吧？”孩子們關切地問。
    “沒、沒事！”蕭辰臉色漲紅，手死死地拽著自己的褲腰帶，對著空氣（他感覺厲寒就在那個方向）從牙縫裏擠出聲音：“……課堂紀律！注意課堂紀律！有什麼”家事”，我們回去再”討論”！”
    他特意加重了“家事”和“討論”兩個字。
    那股拽他褲腰帶的力量頓住了，然後，仿佛帶著一絲不滿，緩緩鬆開。
    蕭辰趕緊整理好褲子，感覺自己的臉皮都在發燒。他深吸一口氣，強行把注意力拉回課堂：“好，我們繼續上課！剛才我們講到，”辰”字，除了星辰，還可以組詞為”時辰”、”誕辰”……”
    接下來的課，總算是在一種詭異的“平靜”中進行了下去。
    雖然偶爾還是會有一兩支粉筆突然自己飛起來，或者某個學生的作業本無風自動，但都被蕭辰用“空氣對流”、“重力異常”等強行科學的理由糊弄了過去。
    他一邊講課，一邊還要分神警惕某個看不見的“課堂紀律破壞者”，身心俱疲。
    下課鈴聲響起的那一刻，蕭辰幾乎是熱淚盈眶。
    “同學們再見！”
    “老師再見！”
    孩子們魚貫而出。蕭辰癱坐在講台的椅子上，感覺比跟厲寒打了一架還累。
    他揉著太陽穴，有氣無力地對著空蕩蕩的教室後方說道：“我說……厲大爺，您老人家能不能別來打擾我工作？你這樣讓我很沒麵子啊！”
    空氣中，傳來一聲極輕的、帶著冷意的哼聲。
    隨即，那熟悉的、冰冷的嗓音直接在他耳邊響起，帶著一絲玩味：
    “本君隻是來看看，”吾妻”是如何誤人子弟的。”
    蕭辰猛地跳起來，對著空氣揮了一拳：“誰是你吾妻！還有，我那是科學啟蒙！是智慧的光芒！比你那套封建迷信高級多了！”
    “哦？”厲寒的聲音帶著戲謔，“那不知蕭老師今晚，是打算回你那”充滿智慧光芒”的宿舍，還是回我們的”洞房”？”
    蕭辰一僵。
    回宿舍？他倒是想！可手腕上那若有若無的魂印提醒著他，他根本沒得選。
    他悲憤地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，咬牙切齒：“回！我回還不行嗎！但是你給我等著！今晚的”上下”問題，我們必須做個了斷！”
    空氣中，似乎傳來一聲極低的、愉悅的輕笑。
    “本君，拭目以待。”
    蕭辰垮下肩膀，認命地開始收拾教案。他的支教生活，注定要比他想象中“豐富”得多。而他和這位千年鬼夫的“婚後”鬥爭，從課堂到“洞房”，全麵打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