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蕭辰，一名光榮的師範大學畢業生。此刻，正站在石門村唯一通往外界的土路邊上，感覺自己像個即將引爆的炸藥包——被周圍那些竊竊私語和躲閃的目光給點的。
    來之前，不是沒人勸我。
    “辰哥，窮山惡水出刁民，去了小心回不來！”
    “網上那些帖子看了沒？那地方邪乎得很，去年還有個外地人莫名其妙沒了……”
    我當時嗤之以鼻，手機一甩：“扯淡！哥們兒我是去支教，是給祖國花朵澆灌知識露水的園丁！再說了，我一米八的大小夥子，能打能跑，還怕這個？法治社會，掃黑除惡了解一下？”
    可當大巴車噴著黑煙顛簸了六個小時，把我扔在這仿佛與世隔絕的山溝時，我心裏那點唯物主義鋼鐵堡壘，第一次出現了裂痕。
    太安靜了。不是祥和，是死寂。
    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，張牙舞爪得像要抓人。幾個穿著洗得發白舊衣服的村民蹲在牆角，眼神渾濁，看我的樣子不像看活人，倒像在打量一件物件，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審視。
    接待我的是老村長，一張臉皺得像核桃皮，握手時，他冰涼的指尖讓我下意識一縮。
    “蕭老師，辛苦了，村裏條件差，委屈你了。”他聲音沙啞，安排我住進了村尾一所明顯荒廢很久的小學裏，唯一的瓦房。
    夜色濃得化不開。山風穿過破舊窗欞的縫隙，發出嗚嗚的怪響，跟哭似的。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，正努力用“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”給自己做心理建設，一陣聲音猛地撕破了夜的寂靜。
    嗩呐！
    不是喜慶的調子，而是那種……淒厲、尖銳，聽得人頭皮發麻，心髒都跟著一抽一抽的哀樂。由遠及近，陰冷刺骨的風瞬間灌滿了整個屋子，吹得窗戶紙噗啦啦亂響，桌上的蠟燭火苗瘋狂跳動，倏地滅了。
    操！真來啊？
    我骨子裏那點不信邪的熱血，混著九年義務教育灌輸的“崇尚科學，反對迷信”的信念，一下子頂到了天靈蓋。這大半夜的搞封建迷信，還讓不讓人睡覺了？更重要的是，這聲音聽著就不對勁，別是出了什麼事？
    熱血一上頭，我抓起牆角那根用來頂門的木棍，躡手躡腳地溜出了門。
    循著聲音，我摸到了村後的山坳。眼前的一幕讓我血都涼了半截。
    一群穿著詭異暗紅色服飾的村民，麵無表情地圍成一個圈，中間是一頂慘白色的紙糊花轎！轎子前，一個穿著肥大不合身嫁衣、頭上蓋著紅蓋頭的瘦小身影，正被兩個老婆子死死按著，瑟瑟發抖。
    透過那晃動的蓋頭縫隙，我看清了那張慘白的小臉——是我白天剛到村口時，偷偷塞給我一顆野果子的小草！那個眼睛亮晶晶，怯生生叫我“老師”的女學生！
    一股怒火直衝我腦門！這**是配陰婚！草菅人命！
    我幾乎要立刻衝出去，但理智死死拉住了我。不行，對方人多，我硬來救不了人，還可能把自己搭進去。報警？這鬼地方手機根本沒信號！
    怎麼辦？怎麼辦？
    電光火石之間，一個荒誕又大膽的念頭竄了出來——他們不是要新娘嗎？我去替她！反正我不信這世上有鬼，隻要先把小草換下來，等這荒唐儀式結束，我再想辦法脫身，回頭一定把這幫法盲全都舉報了！
    趁著那幾個老婆子扶著小草，準備將她塞進花轎，注意力分散的瞬間，我心一橫，從藏身的灌木後猛地竄出！
    “唔！”我用手捂了一下離我最近那個老婆子的嘴，另一隻手迅速將她往旁邊灌木叢裏輕輕一推，低聲道：“別出聲，救你孫女！”
    她渾濁的眼睛裏瞬間爆發出驚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光彩。
    機會隻有一秒！
    我一把扯下小草頭上的紅蓋頭，反手罩在自己頭上，順勢將她往老婆子那個方向推去，自己則低頭、彎腰，以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，一頭鑽進了那頂陰森冰冷的紙花轎裏，坐了下來。
    外麵瞬間安靜了一下，隻有嗩呐還在不知疲倦地吹著。
    緊接著，儀式仿佛被按了快進鍵。我能感覺到轎子被晃晃悠悠地抬了起來，陰冷的風纏繞在四周。我緊緊攥著拳頭，手心全是汗，心裏瘋狂吐槽：等老子出去，非得給你們普普法不可！
    轎子不知道停了多久，我被攙扶出來，腳下是鬆軟的泥土。有人按著我的頭，似乎是在對什麼東西鞠躬。
    “一拜天地——”聲音蒼老詭異。
    拜個屁！我在心裏罵娘。
    “二拜高堂——”
    高堂在哪兒呢？牌位嗎？
    “夫妻對拜——”
    我梗著脖子，死活不彎。旁邊有人用力壓了我一下，我勉強低了低頭。滿腦子都是：行，哥們兒今天算是體驗生活了，回頭寫進支教報告裏，嚇死那幫城裏人。
    最後，我被推進了一個更加陰冷、散發著泥土和腐朽氣味的地方。隨著身後石門“轟隆”一聲關上，世界徹底安靜了。
    我一把扯掉那礙事的紅蓋頭，狠狠喘了幾口氣。眼前是一處山洞般的“婚房”，角落裏堆著些像是陪葬品的東西，正中間，赫然是一口巨大的、漆黑的棺材！
    “嘖，搞得還挺像那麼回事。”我給自己壯膽，走到棺材邊，用手裏的木棍敲了敲棺蓋，“喂，裏麵的朋友，麻煩配合一下，咱們走個過場，我……”
    “砰——！！”
    一聲巨響，厚重的棺材蓋猛地從內部被掀飛，狠狠砸在石壁上，碎木四濺！
    陰寒刺骨的氣息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，吹得我幾乎睜不開眼。
    待我勉強穩住身形，定睛看去，隻見彌漫的黑色陰氣中，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坐起，然後……邁步走了出來。
    他身著玄色古裝長袍，墨發如瀑，麵容俊美絕倫，卻蒼白得毫無血色。一雙深邃的眼眸緩緩睜開，裏麵沒有瞳孔，隻有一片氤氳不詳的血紅。他周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，仿佛來自九幽地獄。
    他血色的目光掃過我，落在我手中那根可笑的木棍上，最終定格在我因為震驚而僵住的臉上。
    薄唇微啟，冰冷低沉，帶著千年古墓般森寒質感的聲音，在山洞裏緩緩響起：
    “就是你，拿著根燒火棍，想當本王的男人？”
    我：“！！！”
    唯物主義的世界觀，在這一刻，被砸得粉碎。
    完犢子，這世上……**的真有鬼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