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九章:暴戾的回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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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未眠。
沈清晏幾乎是睜著眼睛熬到了天亮。鏡子裏那個陌生而恐怖的“自己”(陸燃)所說的話,像毒蛇一樣纏繞在他的神經上。“人格分裂”、“怪物”、“神經病”……這些詞在他腦海裏循環播放,啃噬著他僅存的一點理智。
他不敢睡,害怕一閉上眼睛,那個“陸燃”或者別的什麼“家夥”又會跑出來,用他的身體做出更不堪的事情。手腕上的傷痕已經變成了青紫色,無聲地訴說著他失去意識時發生的暴力。
早晨,他機械地洗漱,換上衣服。鏡子裏的人臉色慘白,眼下的烏青濃重得像被人揍了兩拳。他小心翼翼地戴好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鏡,將額前過長的劉海用力往下撥了撥,試圖遮住更多表情。他需要去學校,他記得今天早上有陳景深教授的課。
去見陳教授。
按照陸燃說的,去撒謊,去承認那個“不存在的哥哥”,讓教授不要再查下去。
這個念頭讓他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。欺騙唯一向他伸出手的人,這比被嘲笑、被孤立更讓他感到痛苦和自我厭惡。但他沒有選擇。他無法承受身份暴露的後果,那意味著社會性死亡,意味著他拚盡一切才考上的大學、才逃離的過去,將徹底化為泡影。
他像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傀儡,拖著沉重無比的步伐,走出了宿舍樓。
清晨的校園空氣清新,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。三三兩兩的學生說笑著從他身邊經過,充滿了朝氣。這一切都與沈清晏內心的灰暗和死寂格格不入。他低著頭,盡可能走在路的邊緣,恨不得自己能化作一道影子。
然而,麻煩總是會主動找上怯懦者。
就在他穿過連接生活區與教學區的那片香樟樹林時,一個略帶譏誚的聲音響了起來:
“喲,這不是咱們係的”隱形人”嗎?今天居然沒踩點進教室,太陽打西邊出來了?”
沈清晏身體一僵,頭垂得更低,加快了腳步想繞過去。
說話的是同係不同班的王銳,身邊還跟著兩個經常一起玩的男生。王銳家境不錯,性格張揚,平時就喜歡捉弄那些看起來好欺負的同學,沈清晏這種“小透明”自然是他偶爾無聊時取樂的對象。
見沈清晏想躲,王銳快走兩步,故意擋在了他麵前,嬉皮笑臉地打量著他:“跑什麼呀?同學之間打個招呼嘛。”他的目光落在沈清晏過分蒼白的臉上和厚重的眼鏡上,語氣更加輕佻,“我說,你這副眼鏡到底多少度啊?摘下來是不是連路都看不清?怪不得整天低著頭,怕撞樹啊?”
旁邊的兩個男生配合地發出哄笑聲。
沈清晏緊緊咬著下唇,雙手死死攥著書包帶子,指節泛白。他隻想快點離開這裏,聲音細若蚊蚋:“請……請讓一下,我要去上課了。”
“上課?陳教授的課吧?”王銳故意湊近了些,壓低聲音,帶著惡意的調侃,“聽說你上次在陳教授課上”一鳴驚人”啊?直接表演了個當場消失?可以啊沈清晏,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手?怎麼,陳教授太帥了,你緊張得受不了了?”
這話語裏的暗示下流而侮辱。沈清晏的臉瞬間漲紅,不是因為害羞,而是因為巨大的屈辱和憤怒。但他習慣了忍耐,習慣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回心底。他試圖從旁邊擠過去:“讓開……”
王銳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,力道不小,正好按在他昨天趔趄時蹭到的手臂肌肉上,一陣酸痛傳來。
“別急著走啊,”王銳笑嘻嘻地,另一隻手甚至抬起來,想去掀沈清晏的劉海,“讓我看看,你這眼鏡和頭發下麵,到底藏了張什麼臉?是不是醜得不敢見人?”
那根帶著戲弄意味的手指即將觸碰到他額頭的瞬間——
時間,仿佛凝固了。
沈清晏一直低垂著的頭,猛地抬了起來!
之前所有的驚慌、怯懦、恐懼,如同潮水般從他眼中褪去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冰冷的、空洞的,仿佛沒有任何人類情感的死寂。那眼神深處,卻又隱隱燃燒著一點猩紅的、暴戾的火焰。
他周身的氣質在刹那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從一隻受驚的兔子,變成了一柄出鞘的、染血的凶刃。
王銳的手僵在半空,臉上的笑容凝固了。他被這突如其來的、截然不同的眼神釘在了原地,心裏莫名地竄起一股寒意。
“拿開你的髒手。”
聲音低沉、沙啞,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感,完全不屬於沈清晏平日細弱的聲線。這聲音裏沒有任何情緒,隻有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冰冷。
王銳愣了一下,隨即被對方的態度激怒了,強撐著氣勢:“你**說什麼?找打是不是?”
他話音未落,抓住沈清晏胳膊的手就想用力把他拽過來。
然而,他根本沒能看清動作。
隻見“沈清晏”被他抓住的那條手臂猛地一旋一扣,反關節技巧運用得狠辣精準,瞬間就掙脫了鉗製,反而扣住了王銳的手腕。接著,他另一隻手快如閃電地伸出,五指如鐵鉗般死死扼住了王銳的咽喉!
“呃!”王銳隻覺得喉管被巨力壓迫,呼吸驟然困難,整張臉因為缺氧而迅速漲紅。他拚命掙紮,卻發現對方的手像生鐵鑄就,紋絲不動。
旁邊兩個男生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驚呆了,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“沈清晏”——或者說,此刻掌控這具身體的顧燼——那雙死寂的眼睛冷冷地盯著王銳因痛苦而扭曲的臉,嘴角勾起一抹極其細微、卻令人膽寒的弧度。
“喜歡碰?”顧燼的聲音如同寒冬裏的風,“我讓你碰個夠。”
他扼住王銳喉嚨的手猛地向前一推,同時腳下巧妙地一絆。
“砰!”一聲悶響。
王銳近八十公斤的身體,像一袋垃圾一樣,被狠狠摔砸在鋪著碎石的小徑上!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,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,一時間竟爬不起來。
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。
另外兩個男生這才反應過來,叫罵著衝上來。其中一個揮拳打向顧燼的麵門。
顧燼甚至沒有閃避,隻是在那拳頭即將接觸到臉頰的瞬間,頭部以毫厘之差微微一側,拳頭擦著他的顴骨過去。與此同時,他的膝蓋如同出膛的炮彈,精準狠戾地頂在了對方的腹部。
“嘔——”那男生瞬間蜷縮成蝦米狀,跪倒在地,幹嘔不止。
最後一個男生被顧燼那毫無感情的目光一掃,勇氣瞬間瓦解,嚇得連連後退,差點摔倒。
顧燼沒再理會他們。他走到趴在地上**的王銳身邊,蹲下身,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,冰冷地宣告:
“再碰他一下,我廢了你這條胳膊。”
“記住這張臉,”他指了指自己此刻占據的、屬於沈清晏的臉,眼神如同看著螻蟻,“下次,它會是你的噩夢。”
說完,他站起身,仿佛隻是隨手處理了幾件垃圾。他整理了一下因為動作而略微淩亂的衣領,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鏡不知何時歪斜了一些,鏡片後的眼神依舊冰冷死寂。
他沒有再看地上哀嚎的三人一眼,邁開步子,繼續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。步伐穩定,背影挺拔,與之前那個佝僂怯懦的沈清晏判若兩人。
隻是,在無人看見的陰影裏,顧燼微微蹙了蹙眉,低聲自語,帶著一絲不滿:
“……這身體,太弱了。”
陽光依舊明媚,香樟樹林的小徑上,隻剩下三個狼狽不堪的學生,和一個剛剛降臨、又悄然隱去的暴戾靈魂。而真正的沈清晏,他的意識沉在何處,對剛剛發生的一切,是否知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