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沈教授，別光坐著啊，來跳個竹編舞唄！這可是俺們村的特色，比你們金融峰會有意思多了！”林建國的喊聲打斷了沈宏業的思緒。
    他剛和李大爺聊完雲渺村的稻作曆史，手裏還捧著李大爺家祖傳的農耕圖譜，泛黃的紙頁上畫著古老的耕作場景，牛拉著犁，農夫彎著腰，竟和《詩經》裏“千耦其耘”的描述能完美對上。“梔梔和沈澤搞的”農耕文化課”，就是讓娃們知道，自己腳下的土地裏藏著多少文化底蘊，這些都是課本上學不到的。”
    林建國不由分說地拉著沈宏業的胳膊，把他拽進跳舞的人群裏。
    村民們踩著竹編樂器“竹梆”的節奏起舞，腳步雖簡單卻充滿活力，竹梆“咚咚”的聲響和著笑聲，在夜空中回蕩。
    沈宏業起初還有些拘謹，西裝褲的褲腳沾了點泥土，僵硬地跟著節奏挪動腳步，像個剛學走路的孩子，可當身邊的村民笑著喊“沈教授，左腳再邁大點兒，跟上節奏”，當竹梆聲與遠處的蛙鳴、稻田的風聲交織在一起，他緊繃的身體竟慢慢放鬆下來，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了弧度。
    林建國邊跳邊笑，額角的汗珠順著皺紋滑落，滴在胸前的棉麻襯衫上：“當年在燕園的跨學科論壇上，金融係和文學院總爭論誰的學科更有價值，你說金融能推動經濟發展，我說人文能傳承文化根脈，爭得麵紅耳赤。現在看來，我們都太狹隘了，能落地、能幫到人的理想，都了不起，都有價值。”
    蘇曼莉站在一旁，看著丈夫笨拙卻投入的樣子，想起他當年在學術會議上西裝革履、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，想起他對著百億資金報表都麵不改色的冷靜，忍不住笑出了聲——原來放下“教授架子”，融入這煙火人間，生活竟有如此鮮活、如此動人的風景。
    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舉著杯米酒跑過來，他是村裏的留守兒童小石頭，衣服上還沾著泥土的痕跡，褲腳卷到膝蓋，露出結實的小腿。
    他仰著紅撲撲的小臉，把粗陶碗遞到沈宏業麵前，聲音脆生生的像剛摘的黃瓜：“沈爺爺，這是俺爺爺用沈老師教的”成本控製法”釀的米酒，一點糧食都沒浪費！以前釀十斤酒要損耗兩斤，現在隻損耗半斤，爺爺說要謝謝沈老師。”
    沈宏業接過粗陶碗，碗沿還留著手工捏製的不規則紋路，帶著泥土的溫度，溫熱的米酒香氣混著清新的稻花香撲麵而來，瞬間驅散了夜的微涼。
    “沈老師還幫俺家開了網店賣竹編，教俺爺爺拍視頻、寫文案，說這是”電商賦能”，上個月賣了八百多塊錢呢！”小石頭掰著胖乎乎的手指頭，一條一條數著沈澤和林梔帶來的變化，眼睛亮得像天上最亮的星星，“現在俺爸不用去外地打工了，在家就能幫著編竹編、看網店，俺每天都能跟林老師學寫詩，再也不用偷偷哭著想爸爸了。”
    沈宏業抿了一口米酒，溫熱的酒液滑過喉嚨，留下淡淡的米香和一絲回甘，他忽然懂了兒子口中“鄉村人才的長尾價值”——不是財報上冰冷的數字，不是K線圖上的漲跌曲線，是孩子眼裏閃爍的光，是家庭團圓的溫暖，是鄉村重新煥發的生機與活力。
    遠處，沈澤正幫林梔點燃竹編燈籠，火光透過篾條編織的“燕園校徽”圖案，在兩人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，像撒了一把溫柔的星星，畫麵靜謐而美好，連晚風都放慢了腳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