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舍修繕好那天，沈澤把編程機器人套裝鎖進木箱時，指腹蹭過亞克力外殼上的水泥灰——那是上周修屋頂時濺的，擦了三次都沒擦幹淨，倒像給矽穀來的“精致玩意兒”蓋了層鄉土印章，粗糲卻踏實。木箱放在教室最後排，和孩子們用樹枝做的**、泥捏的小動物擺在一起，竟有種奇妙的和諧。
    “得重新畫課程表。”林梔把掉漆的木桌搬到窗邊，晨光透過新裝的鋼化玻璃，在泛黃的紙頁上投下細碎的光斑，像撒了把金粉。她筆尖頓在“編程課”三個字上，墨水暈開一小團，抬頭時發梢蹭過窗沿，幾縷碎發垂在臉頰。沈澤下意識伸手幫她捋到耳後，指尖不經意觸到她的耳垂，兩人都愣了愣，空氣裏忽然漫開淡淡的暖意。“上次試著教孩子們拚機器人，阿雅把傳感器拆下來當”小鏡子”，小胖說要給機器人裝個”背柴的筐”，結果零件散了一地，咱們倆撿了半節課。”林梔趕緊低頭看紙頁，耳尖悄悄泛紅。
    沈澤收回手，指尖還留著她發梢的柔軟觸感，笑著把筆拿過來，在“編程課”旁邊畫了個小筐：“那就改改，機器人不光能跳舞，還得能幫張嬸拉玉米、幫陳醫生背藥箱——咱們教的，得是孩子們能用得上的東西。”兩人湊在一張小桌上，肩膀偶爾相碰，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，混著窗外向日葵的清甜，比矽穀辦公室裏的咖啡香更讓人安心。
    琢磨到正午，課程表終於有了雛形：上午語文、數學照常，下午分成“種植課”“草藥課”“實踐課”，傍晚加一節“故事會”。林梔在“種植課”旁邊畫小太陽時，筆尖突然斷了墨，她嘬著筆尖抬頭，正好撞進沈澤的目光裏——他正盯著她的側臉笑，眼裏盛著晨光，比紙頁上的光斑還亮。“種植課請張嬸來教，她種玉米的本事，村裏沒人比得過。”她趕緊移開視線，聲音輕了些，“草藥課找陳默，他懂這個，還能教孩子們認方向、辨天氣，都是山裏生存的本事。”
    沈澤想起昨天幫張嬸收玉米時，老太太說的“種玉米像養娃，得用心疼，不能急”，在“種植課”下麵補了行小字：“帶孩子們種向日葵，小宇說想種到屋頂高，比我還高。”寫完抬頭，看見林梔正對著外婆的舊教案笑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。他湊過去看，教案裏夾著張三十年前的課程表，上麵“田間識字課”“草藥辨認課”的字跡，和他們現在畫的竟有七分像。
    “外婆當年就是這麼教的。”林梔把教案遞給他，指尖不小心覆在他的手背上，兩人同時頓了頓，她趕緊收回手，指尖卻留著他掌心的溫度，“她說”山裏的孩子，先得懂山裏的事，再學書本上的理”，我以前總想著把城裏的課程搬過來，倒忘了最該學的是外婆的法子。”沈澤翻到教案最後一頁，外婆用藍墨水寫著“教育不是灌知識，是教本事”，字跡有點歪，卻像錘子一樣敲在他心上——以前在矽穀，總想著“給孩子最好的高科技”，卻忘了“最好的”，得是“能和她一起守護的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