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吃飯時，張嬸把阿雅拉到身邊，小聲問：“你奶奶的風濕是不是又犯了？昨天我看見她在灶台邊站都站不穩，竹籃掉在地上兩次。”阿雅點點頭，扒飯的動作慢了下來：“奶奶說，等把今年的茶葉賣了，就去鎮裏抓藥。可是去年的茶葉潮了，沒人要，奶奶昨天晚上還在翻茶葉罐，歎著氣說”要是你媽在就好了”。”
    沈澤正好端著碗走過來，聽見這話，停下了腳步。他想起昨天幫阿雅修文具盒時，小姑娘偷偷摸了摸盒蓋上的小熊貼紙，說“媽媽以前也給我煮過柴胡水，說能治奶奶的腿疼”。他放下碗，掏出手機，給縣醫院的王院長發消息：“明天除了風濕科專家，再帶點烘幹茶葉的設備，清溪村的老人有不少存了茶葉沒賣。”
    下午修屋頂時，沈澤總忍不住往阿雅家的方向看。阿雅今天沒過來幫忙，往常她都會跟著小胖一起遞釘子、扶梯子，手裏還攥著個小布墊，幫沈澤擦汗。快天黑時，妞妞突然跑過來，辮子都散了，帶著哭腔：“沈叔叔，林老師，阿雅不見了！她中午說去山上采柴胡，到現在還沒回來！”
    “什麼？”沈澤扔下手裏的錘子，抓起外套就往山上跑。陳默也拎著藥箱跟上來，藥箱裏的聽診器撞得“叮當”響：“我知道她可能去了朝陽坡，那裏的柴胡最嫩，上次她跟我提過。”林梔則帶著李大爺、張嬸往另一條山路找，手裏還拿著阿雅早上戴的小花發繩——是妞妞幫她編的，掉在了操場邊。
    山裏的天黑得快，霧氣很快裹住了山路，沈澤喊著阿雅的名字，聲音在山穀裏回蕩，卻沒人回應。“阿雅！阿雅！”他的心跳得飛快，想起阿雅懷裏那隻修好的文具盒，想起小姑娘說“奶奶敷了柴胡，腿就不疼了”，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揪著疼——他怕阿雅像她媽媽一樣，再也回不來。
    “沈叔叔！我在這兒！”半個多小時後，終於在一處陡坡下聽見了阿雅的聲音。沈澤跑過去時，看見阿雅蹲在地上，懷裏抱著一捆柴胡，褲腿被劃破了，膝蓋滲著血，卻還緊緊護著懷裏的草藥，像護著寶貝。“阿雅！你沒事吧？”沈澤蹲下來，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來，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，心裏更疼了——這雙手才八歲，卻已經會幫奶奶編竹籃、采草藥。
    “沈叔叔，我沒事，”阿雅把柴胡遞過來，眼裏含著淚，卻笑著說，“這柴胡很新鮮，奶奶敷了肯定能好。我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，沒敢哭，怕奶奶擔心。”陳默也趕了過來，從藥箱裏拿出碘伏和紗布，蹲下來給阿雅處理傷口。他的動作很輕，比平時給老人換藥還慢，像是在掩飾什麼——剛才跑山路時，他看見沈澤不顧一切地衝在前麵，鞋都跑掉了一隻，喊阿雅名字時的焦急，比自己這個“村裏醫生”還要真切。
    “以後要采草藥，跟我說，或者跟林老師說，不許自己上山。”沈澤摸了摸阿雅的頭，從兜裏掏出塊巧克力，是上次助理寄來的，他一直沒舍得吃——包裝紙上印著小熊圖案，和阿雅文具盒上的一樣。“這個給你，吃了就不疼了。”阿雅接過巧克力，看了看陳默，又看了看沈澤，小聲說：“我能分一半給奶奶嗎？奶奶從來沒吃過巧克力，上次看見張嬸的孫子吃，她隻敢看一眼。”
    沈澤點點頭，眼眶有點熱。他小時候第一次吃巧克力，是爸爸從國外帶回來的，當時他嫌太甜，扔在一邊；可現在看著阿雅小心翼翼把巧克力掰成兩半，一半揣進懷裏，一半用紙巾包好，才知道這一小塊糖，對孩子來說有多珍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