妞妞拎著個布袋子跑過來，裏麵裝著野菊花，是早上在山邊采的。“林老師，給你戴！”她踮著腳，把編好的花環往林梔頭上套，花瓣蹭過林梔的發梢，留下淡淡的清香。“我爸媽昨天寄衣服回來了，”妞妞拉著林梔的手，聲音裏帶著點委屈，“可是太大了，我穿像裙子，媽媽說她忘了我長高了。”林梔摸了摸妞妞的頭，把花環調整好，笑著說：“等周末，老師幫你改改，用你媽媽寄的布做個小裙子，再縫上向日葵，肯定好看。”
    “林老師，醫務室的選址我看了，還是得靠近村頭。”陳默的聲音突然插進來，手裏拿著張手繪的地圖，上麵用紅筆圈著幾個點。他指尖劃過地圖上的老槐樹，墨跡比別處深——是昨晚反複描摹時蹭的，恍惚間又想起三年前的雨夜。
    那時林梔剛到清溪小學，校舍漏雨漏得厲害，半夜裏雨水灌進教室，泡濕了孩子們的課本。林梔抱著一摞課本往宿舍跑，在操場滑倒，膝蓋磕出了血。陳默正好來送感冒藥，撞見這幕，二話不說把她扶到屋簷下，從藥箱裏翻出碘伏，蹲下來給她處理傷口。雨下得急，他脫了白大褂罩在林梔頭上，自己的後背全濕了。“以後這種事，別自己扛，”他的聲音比雨聲還低，“我家離學校近，喊我一聲就行。”那天夜裏，兩人一起用塑料布封窗戶，陳默還從家裏扛來木板墊課桌椅——地圖上的老槐樹，就是那天他們躲雨的地方。
    “陳醫生？”林梔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，陳默趕緊把地圖遞過去，指尖不經意間蹭到沈澤沾著水泥的手背，兩人都頓了一下。沈澤的手很燙，是剛和完水泥的溫度；陳默的手帶著藥箱的涼意，是常年握聽診器的溫度。
    “靠近學校更方便，”沈澤接過地圖，眉頭皺了皺，“孩子們上課間隙就能去體檢，要是在村頭，來回得走二十分鍾，下雨天路滑，妞妞上次就摔過。”他指著地圖上校舍旁的空地，“這裏正好能建兩間房，診療室放診療床，觀察室放急救箱，設備搬進來也方便，孩子們有個頭疼腦熱，跑兩步就到。”
    “沈先生是不知道，”陳默的語氣沉了沉，“村頭的王大爺上周摔了腿，兒子在廣州打工，沒人送他去鎮衛生院，我背著他走了三小時山路，回來時他疼得直哭。”他說這話時，目光掃過林梔的膝蓋——那年雨夜留下的疤，現在還淡青色地印在她腿上，“要是醫務室在村頭，我每天早上能先去看王大爺，再去學校給孩子們體檢，不耽誤事。”
    兩人的目光在地圖上交彙，空氣裏有點微妙的張力。林梔走過來，手指點在地圖中間的老槐樹下：“咱們建在這兒好不好？”她指尖畫了個圈，“這裏有口井，取水方便，洗醫療器械不用跑遠路；老槐樹能遮陰，夏天孩子們等體檢，也不用曬著。王大爺那邊，我每天讓阿雅上學時捎個消息，要是不舒服，咱們誰近誰就過去。”
    沈澤看著林梔指尖的動作，注意到她指甲縫裏還沾著泥土——早上幫張嬸給玉米澆水時蹭的。他想起昨天幫阿雅修文具盒時，林梔也是這樣，蹲在地上陪孩子折彩紙，手上沾著膠水也不在意。他收起設計圖裏“按矽穀標準”的備注，笑了笑：“聽你的，老槐樹這兒好，夏天還能在樹下給孩子們上機器人課，讓他們看看機器人怎麼幫著搬草藥。”
    陳默也把兜裏的“村頭老人健康表”折了折，塞進白大褂口袋。他看著林梔站起來時，沈澤下意識扶了她一把——林梔的腳踝去年崴過，也是雨天在山路摔的，當時陳默給她敷了草藥，現在沈澤的動作，和他那時一模一樣，都是怕她再摔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