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剛漫過清溪山頂時，阿雅就攥著修好了的鐵皮文具盒蹲在灶台邊。文具盒蓋沿的紅繩是沈澤上周係的，平安結的線頭被她用牙齒咬得齊整——每天睡前她都要摸一遍，盒蓋上貼的山茶花紋是林梔幫她剪的，彩紙上還留著粉筆灰的淡白印子，像媽媽生前用的肥皂沫。
    “奶奶你看，”阿雅把文具盒舉到奶奶眼前，晨光裏紅繩晃了晃，“沈叔叔說這個結能保平安，以後奶奶的腿就不疼了。”奶奶正用竹篾編竹籃，手指關節腫得像發麵饅頭，每編一下都要頓兩秒——昨晚風濕犯了，她疼得沒睡著，卻沒敢跟阿雅說，怕孩子擔心。粗糙的手指輕輕摸過盒蓋上的彩紙，奶奶突然紅了眼眶：“你媽要是還在，看見你有這麼好的叔叔幫襯，該多放心。”
    這文具盒是阿雅媽媽在深圳玩具廠打工時買的，那年阿雅才三歲，媽媽把小熊貼紙貼上去時說：“等阿雅上學了，用這個裝鉛筆，媽媽就回來陪你。”可兩年前，媽媽在工地做飯時煤氣罐爆炸，隻留下這件鐵皮盒和一箱子舊衣服。奶奶從灶台旁的木箱裏翻出個布包，裏麵裹著件洗得發白的碎花襯衫：“這是你媽最喜歡的衣服，我想給你改件小褂子，就是眼睛越來越花，針總紮到手。”
    阿雅把臉埋進襯衫裏，布料上還留著淡淡的皂角香——是媽媽生前常用的肥皂味，她每次想媽媽了，就把襯衫貼在臉上聞聞。“奶奶，我昨天看見沈叔叔幫張嬸扛水泥，肩膀都紅了，我想去給他們送點水。”她揣好文具盒，拎起灶台上的軍用水壺——壺身上“為人民服務”的字已經模糊，是爺爺以前當村幹部時用的，現在裝涼白開，剛好夠沈叔叔和林老師喝。
    操場上傳來“叮叮當當”的聲響時，沈澤正蹲在地上和水泥。上周到的編程積木被孩子們小心地收在木箱裏，早上小胖還特意來問：“沈叔叔，今天修完牆，能上機器人課嗎？我想拚個能幫阿雅奶奶背柴的機器人。”沈澤笑著答應了，現在他白襯衫的後背沾著水泥點，汗濕的痕跡像幅地圖，西裝外套搭在旁邊的木頭堆上，早就沒了當初的精英氣。
    “沈叔叔，我爺爺說你這姿勢不對，應該把腰彎低點，不然容易閃著。”小胖蹲在他旁邊，手裏攥著塊平整的石頭，正幫著刮水泥桶裏的殘渣。說著他就站起來，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示範，後腰撅得老高，惹得周圍的村民都笑了——李大爺扛著木板走過來，笑著說：“小胖這姿勢，跟他爺爺年輕時扛玉米的模樣一模一樣！”
    “沈先生，歇會兒吃個玉米，墊墊肚子。”張嬸端著一筐剛蒸好的玉米走過來，玉米須還沾著水汽，“這玉米是自家種的，沒打農藥，甜得很。”她把玉米塞到沈澤手裏，又給小胖遞了一根，“你爸媽昨天打電話了，說這個月工資發了，要給你買新書包，讓你好好跟沈叔叔學機器人，以後也做個有本事的人。”小胖的眼睛瞬間亮了，啃玉米的速度都快了些，玉米粒沾在嘴角，像顆顆金豆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