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窗戶上新換的鋼化玻璃還映著晨霧時，沈澤就抱著帆布箱站在講台上了。箱蓋剛打開，小宇就湊到前排，指著裏麵的編程機器人眼睛發亮——上周沈澤幫他修好了鐵皮機器人，還加了個小木輪，現在小宇每天都把機器人帶在身邊，輪軸上的紅繩纏得整整齊齊，是林梔教他的“防滑結”。
    “沈叔叔，今天能讓機器人跳舞嗎？”小宇的聲音脆生生的，鐵皮機器人的“胳膊”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，之前被妞妞碰掉的地方，沈澤用細鐵絲加固過，還纏了圈和圍裙補丁同色的碎花布，既結實又好看。沈澤笑著點頭，剛掏出平板，後排的小胖突然往後縮了縮，指尖絞著洗得發白的校服衣角，指甲縫裏還沾著早上幫爺爺鋤地的泥土：“沈叔叔，這……這玩意兒能當鏡子嗎？我奶說城裏人的鏡子都亮得能照見頭發絲。”
    他說著就想伸手摸，又怕碰壞了，手指懸在半空中，惹得教室裏一陣笑。但沒人嘲笑他——大半孩子隻在鎮上趕集時見過店主的老年機，妞妞甚至把平板屏幕當成“會發光的畫紙”，小聲問林梔：“林老師，這裏麵能畫向日葵嗎？”林梔蹲下來，幫妞妞把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：“等沈叔叔教完，咱們一起畫好不好？”
    編程界麵卡在“加載中”時，窗外的風裹著鬆針味吹進來，塑料布早已換成鋼化玻璃，卻還是擋不住山裏的潮氣。小宇把鐵皮機器人擺到講台上，木輪在桌麵滾了圈，帶著清脆的聲響：“沈叔叔，你看！這輪子是你幫我裝的，昨天我推它去給阿雅看，阿雅說像小卡車！”機器人的“腦袋”上，紅漆畫的圓眼睛被小宇補了兩筆，更亮了——那是他昨晚就著煤油燈塗的，怕今天上課沈叔叔看不到。
    沈澤摸了摸木輪上的紅繩，忽然想起昨天助理發的物流消息：彩色編程積木還堵在進山的塌方路段，得等村民清理完山路才能運上來。他看著台下孩子們期待的眼神，突然覺得那些精心準備的“人工智能算法”PPT，倒不如小宇手裏這隻鐵皮機器人實在。
    “沈叔叔，機器人能幫林老師背柴火嗎？”小宇的聲音又響起來，他指著窗外牆角的柴火垛——上周沈澤幫著劈了些柴，卻還是不夠，林梔每天天不亮還是要去後山砍。“上次我看見林老師肩膀紅了，貼了奶奶給的止痛膏，還說不疼。”小宇的嘴噘了噘，像在替林梔委屈。
    坐在窗邊的阿雅突然站起來，手裏攥著片曬幹的柴胡葉，葉片邊緣有點卷，是她昨天幫奶奶曬藥時特意留的：“沈叔叔，我想學家鄉的草藥。我媽在深圳打工，去年感冒沒人管，林老師就采了這個煮水給我喝，比城裏的藥還管用。”她的書包上縫著塊深藍色補丁，是媽媽走前用舊牛仔褲改的，邊角被磨得發亮，阿雅每天都要摸好幾遍，說“聞著像媽媽身上的洗衣粉味”。
    孩子們的話像細針，紮得沈澤鼻尖發燙。他想起在矽穀給工程師們講“算法優化”時的意氣風發，可到了清溪才知道，這裏的“需求”從不是複雜的代碼，而是能幫林梔背柴火的力氣，是能治阿雅感冒的草藥，是能讓小宇見到爸爸的希望。他關掉平板，屏幕映出自己沾著草葉的襯衫——早上幫張嬸摘西紅柿時蹭的，褲腳還帶著灌溉水渠的泥點，卻比任何一件定製西裝都讓他踏實。
    “走！”沈澤突然拎起帆布箱，“咱們上山認植物，沈叔叔跟你們學草藥，你們教我，我也教你們用樹枝做機器人，好不好？”
    “好！”孩子們的歡呼震得玻璃都晃了晃。小胖跑回家拿了根最直的樹枝，說要做“機器人的胳膊”；妞妞采了把野菊花，要給機器人做“帽子”；阿雅則拉著沈澤的衣角，說要帶他去采最嫩的柴胡，“奶奶說朝陽坡的柴胡最管用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