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日清晨的清溪村浸在淺金色的陽光裏，廚房飄著焦糊味——沈澤攥著張皺巴巴的菜譜蹲在灶台前，菜譜上“玉米粥熬煮步驟”被紅筆圈了三遍，可鐵鍋還是飄出糊味。他忘了要不停攪拌，粥底結了層焦黑的殼，金黃的玉米糊順著鍋沿往下淌，滴在柴火上“滋滋”響，像在嘲笑他的笨拙。
    這是他第三次學煮粥。前兩次要麼水放少了煮成“玉米飯”，要麼糖放多了甜得發膩——他想煮碗林梔喜歡的紅糖玉米粥，記得她上次說“山裏冬天冷，喝碗熱粥暖身子”。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下，是助理發來的消息：“編程積木已分給孩子們，小宇拚了個”運輸車”，說要幫張嬸拉玉米；阿雅的”小熊機器人”加了太陽能板，她每天都擦得發亮。”附的照片裏，孩子們圍著機器人笑，林梔站在旁邊，眼裏滿是溫柔。
    “沈大學霸這是在煮”黑鬆露玉米粥”？”林梔的笑聲從門口傳來，她剛從菜畦摘了把小蔥回來，蔥葉沾著晨露，發梢別著朵野菊花——是妞妞早上送她的。沈澤手忙腳亂地用抹布擦鍋沿，結果糊痕沒擦掉，倒把滿手蹭得焦黃，連袖口都沾了點黑。“以前家裏有阿姨做，我最多煮過泡麵，還得是桶裝的。”他撓了撓頭，耳尖有點紅，看著林梔係上藍布圍裙——還是那件縫了小山茶補丁的，她踮腳掀開鍋蓋，彎腰清理焦底的樣子，陽光落在她發梢，像撒了把碎金。
    沈澤站在旁邊幫她遞碗，指尖偶爾碰到她的手背，像被燙到似的輕輕縮回去，心裏卻甜得發慌。他想起昨晚在宿舍演練的場景：對著鏡子練習“我學做飯給你吃”，結果現在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。林梔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，盛粥時多放了勺紅糖，推到他麵前：“嚐嚐，給沈總特製的”甜粥”，下次我教你，保證不糊鍋。”粥香混著她身上的草木香，飄進鼻腔，沈澤忽然覺得，這比矽穀餐廳的米其林大餐更美味。
    粥香剛漫滿廚房，孩子們的喧鬧聲就傳了進來。小胖舉著張畫紙跑在前頭，紙上畫著會飛的機器人：“沈叔叔！教我們折會飛的紙飛機吧！妞妞說你折的飛機能飛到山頂！”阿雅也跟著點頭，手裏攥著張彩紙——是用她媽媽的舊襯衫邊角剪的，還帶著碎花圖案，她小聲說：“我想折個飛機，讓它帶著我給媽媽的信，飛到深圳去。”
    沈澤剛拿出彩紙，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得厲害。屏幕上跳動的“媽”字讓他心裏一沉——自從母親上次去清溪小學找林梔，說了些“你配不上我們家沈澤”的話後，他就很少接家裏的電話。猶豫了三秒，他還是接了起來，母親帶著哭腔的聲音像根針，紮得他瞬間繃緊：“沈澤！你快回來！你爸心髒病突發，現在在市一院搶救，醫生說情況很不好！”
    “我馬上回去！”沈澤攥著手機的指節泛白，聲音都在抖。林梔立刻放下粥碗，轉身往他宿舍跑：“我去給你收拾東西！換洗衣物、常用的藥，還有你上次沒吃完的胃藥，都帶上！”她跑得很快，藍布圍裙在身後飄著，回來時手裏拎著他的迷彩背包，還不忘塞進去兩包紅糖：“路上低血糖，衝點紅糖水喝。孩子們我會照顧好，你別擔心，有消息隨時跟我說。”
    她伸手抱了抱他，手掌輕輕拍著他的背，像在安撫受驚的孩子。沈澤埋在她頸窩，聞到發間熟悉的草木香——和五年前在梧桐巷咖啡館裏聞到的一模一樣。當時他因為實驗失敗心情不好，林梔也是這樣抱著他，說“沒事，我陪你重新來”。那時候他就想，要一輩子牽著這個女孩的手，可後來還是被矽穀的忙碌和母親的反對，弄丟了她五年。
    “我很快回來。”他鬆開她，指尖蹭過她圍裙上的小山茶補丁，轉身往村口跑。小胖和妞妞追在後麵喊“沈叔叔早點回來”，阿雅則舉著剛折好的紙飛機，用力往他方向扔：“沈叔叔！飛機帶著我們的祝福！”紙飛機掠過晨光，翅尖沾著點金色，像隻小小的信使，追著他的背影飛去——那飛機翅膀上，阿雅畫了朵小山茶，和林梔圍裙上的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