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澤放慢車速，指尖輕輕點了點屏幕上小宇的笑臉，指腹蹭過照片裏菜畦的向日葵，像在摸真實的花瓣：“很像我小時候，攥著獎狀跑回家，怕風刮壞了，就揣在懷裏。”他的目光落在林梔的指尖——指腹有淡淡的繭子，是常年握粉筆、批改作業磨出來的，紋路裏還嵌著點粉筆灰，“你……在山裏會不會太辛苦？冬天沒暖氣，備課到深夜，手會不會凍得發僵？”
    林梔收回手，藏進布包陰影裏，笑著搖頭：“不辛苦，孩子們很懂事。去年冬天雪封山，他們輪流給我送柴火，還把烤好的紅薯偷偷放在我窗台，捂得暖暖的，剝開皮能流糖。”她沒說有次雪天摔下山崖，老鄉背著她走了兩小時山路去鎮醫院，也沒說夜裏備課凍得握不住筆時，總把臉貼在帶“SL”刻痕的吊墜上取暖，金屬的涼意混著體溫，倒成了唯一的慰藉。
    沈澤沒追問，隻是悄悄把空調調高了兩度。他知道她怕冷，大學時冬天總手腳冰涼，他就把她的手揣進自己外套口袋，一路暖到圖書館，連書頁上都沾著他的體溫。現在隔著半臂距離，他隻能用這種細微的方式，把關心藏進風裏，藏進晨光裏，藏進她沒說出口的委屈裏。
    車子駛進一條梧桐巷，落葉在柏油路上鋪出淺黃的毯，和A大西門外的那條一模一樣，連陽光透過葉隙的紋路都沒差。“去年我回A大，”林梔看著窗外飄轉的葉子，聲音輕得像歎息，“梧桐巷咖啡館還在，老周說我沒變，還留著靠窗的位置，桌上的馬克杯，還是印著”2020級”的那隻。”
    沈澤的心髒輕輕顫了顫，像被落葉砸中。他去年也回去過，老周從櫃台下翻出張泛黃的便簽——是他們當年一起寫的“要一起看遍全世界，從梧桐巷到清溪”，還笑著問“你女朋友呢？怎麼沒跟你來”。他當時隻說“她忙，在山裏教孩子”，卻沒說手機相冊裏存著那張合照，每天睡前都要翻出來看，屏幕都被摸得發亮。
    “我也去過，”他輕聲說，指尖碰了碰儀表盤上的表，表針滴答響，像在數著重逢的日子，“老周說你每年都寄山裏的綠茶給他，用的是粗布袋子，還特意叮囑他”別跟沈澤說我來過”——你總怕麻煩我。”
    林梔的眼眶突然發熱，像被晨光熏的，眼淚在裏麵打轉。原來他連這種小事都記著，連老周的話都放在心上。她看著窗外掠過的梧桐樹，想說“你也沒變，還像當年一樣細心”，話到嘴邊卻變成了“快到了吧？薇薇該等急了，頭紗還沒固定好呢”。沈澤沒戳破她的慌亂，隻是笑著“嗯”了一聲，轉了個彎——前方酒店門口的紅地毯，像條鋪向過往的路，正等著他們踩上去，把五年的空白填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