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11章:鴻門宴上以身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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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燼靠在茶攤後頭,左臂那道金紋還在隱隱發燙,像被火燎過的皮肉,一跳一跳地疼。他沒動,隻把酒葫蘆往嘴裏灌了一口,辣得眯了眼。街對麵歸晚樓的窗戶已經關死,簾子也拉上了,可他知道,裏頭那把黑傘正等著他。
等他送上門。
他抹了把嘴,咧了下嘴角:“還真當我是跑堂的命?”
話是這麼說,腳卻往回走。他不能跑。伊蘭雅還在暗處,陸昭那話裏藏針,明擺著要逼她現身。他得搶在她動手前,把這局攪亂。
歸晚樓二樓重新開了廳,紅燈籠掛得齊整,幾張圓桌擺開,像是要辦席麵。幾個小廝端著托盤來回走,臉上笑嘻嘻的,眼神卻是空的。蕭燼一眼就看出不對勁——這些人走路太齊,抬腿落腳像踩著鼓點,連端盤的手都在一個高度。
傀儡罷了。
他從後門溜進去,換了身幹淨短打,手裏拎著酒壺,裝作新來的跑堂,低著頭往主桌邊蹭。陸昭坐在上首,傘斜倚在椅邊,月白長衫一塵不染,銀絲眼鏡擦得鋥亮。
“喲,您還在這兒?”蕭燼笑嘻嘻地湊過去,“剛才嚇我一跳,那針差點把我耳朵釘牆上。”
陸昭抬眼,慢悠悠道:“你膽子不小,敢回來。”
“我不回來誰給您倒酒?”他聳肩,“再說了,您這地方清靜,酒又不錯,待著挺舒坦。”
陸昭輕笑一聲,指尖點了點桌麵:“坐吧。”
“啊?”蕭燼一愣,“我站著就行,哪能讓客人……”
“我說,坐。”陸昭聲音不高,卻壓得人喘不過氣。
蕭燼咧了咧嘴,索性拉開椅子坐下,腿翹起來,手裏的酒壺晃了晃:“那我可不客氣了。”
陸昭盯著他看了兩秒,忽然開口:“我知道你是誰。”
蕭燼夾了一筷子花生米,哢吧咬碎:“哦?我叫小六,王二的遠房表弟,您記錯了。”
“無相門最後的傳人,”陸昭慢條斯理,“十五歲前在山上學藝,後來門派被滅,流落街頭。表麵混吃混喝,實則一直在找一個人——伊蘭雅。”
蕭燼嚼花生的動作頓了一下,隨即哈哈一笑:“您這說書呢?我一個賣酒的,聽不懂這些江湖事。”
“你不用懂。”陸昭放下筷子,身子微微前傾,“我可以放她走。隻要她來,換解藥。”
“啥解藥?”蕭燼歪頭。
“她體內的焚心反噬。”陸昭淡淡道,“再拖三日,道體會自焚,痛不欲生。我知道怎麼壓住它。”
蕭燼臉上的笑淡了些。
他知道這是陷阱。可他也知道,伊蘭雅聽見這話,一定會來。
他不能讓她來。
“您這買賣做得可真黑。”他忽然咧嘴一笑,手一揚,酒壺砸在地上,酒液潑了滿地。下一瞬,他整個人彈起,袖中銅錢飛出,在空中排成一圈,叮當作響。
“娘子快跑!”他大吼,“這酸秀才的傘裏藏著三十六個孩童魂魄!晚上睡覺不怕鬼壓床?”
話音未落,他一腳踹翻桌子。碗碟嘩啦碎了一地,湯水橫流。賓客們僵在原地,臉上笑容還掛著,眼睛卻已失了神。
陸昭沒動。
他隻是緩緩抬起手,握住傘柄。
“你倒是聰明。”他輕聲道,“可惜,太遲了。”
傘“哢”地一聲撐開,黑綢展開,上頭密密麻麻的小點開始遊動,像星鬥移位。緊接著,一道銀鏈從傘麵射出,直撲屋頂方向。
蕭燼早有準備,左臂金紋暴漲,十二枚銅錢在空中重組,迎上去撞上鎖鏈,發出刺耳的金屬聲。他借力往後躍,腳跟蹬在牆上,硬生生把那鎖鏈擋了下來。
“藏魂煉器,虧你想得出來!”他喘著氣,嘴角卻還掛著笑,“三十六個孩子供你驅策,夜裏做夢不怕他們爬你床頭數你肋骨?”
陸昭眼神冷了。
“你激我也沒用。”他手指一收,傘麵旋轉,第二道、第三道鎖鏈接連射出,如蛇群撲食,直逼蕭燼周身大穴。
蕭燼咬牙,古脈催到極致,金紋蔓延至脖頸,銅錢陣在空中劃出道道弧光,拚死格擋。可鎖鏈越來越多,速度越來越快,他漸漸被逼到角落。
“你以為她會來救你?”陸昭站起身,傘尖指向他,“她要是來了,才是真的死路一條。”
蕭燼抹了把嘴角滲出的血,笑了下:“她不來,我也信她。”
說完,他猛地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噴在最後一枚銅錢上。那銅錢瞬間泛起暗紅光澤,被他甩手射向梁柱縫隙,穩穩嵌入。
幾乎同時,鎖鏈纏上他的手腕、腳踝、脖頸,狠狠一拽,將他拖倒在地。他掙紮了一下,沒能掙脫,隻能喘著粗氣抬頭,看著陸昭一步步走近。
“你說她會來。”陸昭俯視著他,“那我就在這裏,等她自己走進墳墓。”
蕭燼閉了閉眼,又睜開,聲音啞了,卻還在笑:“你不懂……她不是來找我的。”
“那是為何?”
“她是來收賬的。”他咳了一聲,血沫濺在衣襟上,“你欠的,太多了。”
陸昭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。他收起傘,轉身走向窗邊,輕輕推開一條縫。外頭天色陰沉,風卷著落葉打在窗欞上。
“那就讓她來。”他說。
屋內一片狼藉,桌椅翻倒,酒菜灑地。蕭燼被鎖鏈捆在廳中央,動彈不得,呼吸沉重,可眼睛還睜著,盯著屋頂那道梁柱。
他知道,那枚帶血的銅錢正卡在縫隙裏,八個字隱約可見:怨靈歸位,星軌逆行。
他等的就是這個。
城郊巷口,伊蘭雅猛地停下腳步。
手腕上的火焰圖騰突然灼燒般劇痛,像有人拿烙鐵貼在皮肉上。她扶住牆,耳邊炸開一聲嘶啞的大喊:“娘子快跑!”
是蕭燼的聲音。
她瞪大眼,指尖掐進掌心。下一瞬,她猛地轉身,朝著城區狂奔而去。風刮在臉上,她什麼也沒想,隻記得他每次受傷後還敢衝她笑的樣子。
歸晚樓大廳內,陸昭站在窗前,傘尖垂地。
蕭燼躺在地上,鎖鏈纏身,臉色發白,可嘴唇還在動,像是在默念什麼。陸昭回頭看了一眼,沒說話。
屋角一隻銅壺被震倒,壺嘴朝下,一滴酒緩緩墜落,砸在破碎的瓷片上,濺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