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10章:酒保套話露破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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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剛蒙亮,街角的包子鋪還沒掀簾子,蕭燼已經蹲在歸晚樓後巷啃冷饅頭。他把灰布圍裙抖開,往身上一係,順手從懷裏摸出塊銅錢,在掌心來回搓了兩下。
“得手前別露臉。”他自言自語,“露臉也得裝傻。”
伊蘭雅沒回話。她藏在對麵屋頂的瓦簷後,手指搭在刀柄上,眼睛盯著二樓那扇半開的窗。窗簾動了一下,一道黑傘的影子斜斜掃過牆麵。
蕭燼拍了拍嘴邊的渣,起身拍了拍**,拎著酒壺進了後門。
廚房裏正亂著,幾個小廝端菜的端菜,切菜的切菜。他湊上去,咧嘴一笑:“王二呢?今兒替他班。”
沒人理他。一個胖廚子頭也不抬:“新來的?去搬酒窖那批花雕,三壇上二樓雅間,別灑了。”
“得嘞。”蕭燼應著,心裏卻笑了一聲——陸昭果然還沒走。
他一趟一趟往上送,第三趟時特意放慢腳步,耳朵貼著樓梯口聽動靜。屋裏人不多,隻一個清朗的聲音慢悠悠念著什麼,像在算日子。
“丙戌年冬月十七,帝星墜於南鬥……嗯,宜動土,忌飲酒。”
蕭燼挑了挑眉,輕輕推開門。
陸昭坐在案前,傘靠在膝邊,手裏攤著一本泛黃的冊子,另一手撥弄著桌上星盤。他抬頭看了眼,眼神平靜,嘴角微揚:“換人了?”
“啊?”蕭燼裝傻,“哦,對,我替王二。您這要添酒不?”
“倒吧。”他合上冊子,袖子一拂,星盤被黑綢蓋住。
蕭燼低頭斟酒,動作穩當,眼角卻往那星盤掃了一眼。黑綢沒拉嚴,露出一角銅麵,北鬥七星的位置歪得離譜——勺柄朝內,七顆星全倒著轉。
他心裏咯噔一下。
這不是觀星,是改命。
他故意手一抖,酒水潑出,濺在陸昭袖口。月白長衫濕了一片,顏色深下來,像滴了墨。
“哎喲!”他慌忙抽出粗布帕子去擦,“對不起對不起!”
陸昭沒動,也沒發火,隻是抬起眼,淡淡道:“你很緊張。”
“哪能不緊張!”蕭燼訕笑,“頭回伺候這麼斯文的客,生怕一句話說錯被打出去。”
陸昭輕笑一聲,指尖點了點桌麵:“你這雙眼睛,倒是不怯場。剛才偷看我星盤了?”
蕭燼心頭一緊,麵上卻咧嘴:“瞧您說的,我連北鬥七星都認不全,看它幹啥?再說了,您這玩意兒擺得跟算命攤似的,誰不好奇瞄一眼?”
“好奇的人,通常活不長。”陸昭慢慢收起星盤,放進傘柄暗格。
蕭燼假裝沒聽見,彎腰收拾空杯,順口搭話:“話說回來,您這店名”歸晚樓”挺特別,是不是有啥典故啊?”
“你覺得呢?”陸昭反問。
“我覺得……”蕭燼撓頭,“聽著像等誰回來似的。難不成是您家娘子跑啦?”
陸昭頓了頓,忽然笑了:“你倒會猜。”
“瞎猜的。”蕭燼嘿嘿兩聲,“不過我看您天天坐這兒,也不喝,也不吃,就擺個盤子算來算去,不像做生意的,倒像等人。”
“我在等一個人。”陸昭抬手,指尖輕輕敲了敲傘骨,“她該記得那天的事。紫衣進宮,酒盞奉上,母後飲盡——那一夜,她躲在衣櫃裏,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蕭燼的手抖了一下。
他猛地抬頭,又立刻壓住情緒,幹笑兩聲:“您這說得跟唱戲似的,嚇我一跳。”
“你不信?”陸昭看著他,“可有些人,天生就該背這些事。”
蕭燼沒接話,拎起酒壺就往後退:“我給您再燙壺新的?”
“不必。”陸昭忽然道,“你留下。”
他聲音不高,卻讓蕭燼腳步一頓。
“你叫什麼名字?”陸昭問。
“小六。”他隨口胡謅。
“小六。”陸昭點點頭,“你臉上有傷疤,左耳後那道,是怎麼來的?”
蕭燼一愣。
他根本沒傷疤。
但他反應極快,抬手摸了摸脖子:“小時候摔的,不記得了。”
“是嗎?”陸昭輕笑,“那你右手使筷子,左手卻習慣扶碗沿——這是練刀的人才會有的毛病。你不是酒保。”
空氣一下子沉下去。
蕭燼咧嘴一笑:“您這也太神了,我小時候確實學過幾天拳腳,後來打輸了就不練了。”
“輸在哪?”陸昭追問。
“心不夠狠。”他聳肩,“看見人流血就下不去手。”
“可有些人,流血也不怕。”陸昭緩緩撐開傘,黑綢展開,隱約可見其上繡著密密麻麻的小點,像星辰,又像針孔,“比如那個躲在櫃子裏的小女孩,她看見母後死,也沒哭出聲。”
蕭燼的心跳快了一拍。
他知道伊蘭雅在外麵。
他知道她一定聽得見。
他不能再拖了。
“客官,您這話說得太玄乎。”他裝作聽不懂,“要不我給您講個笑話緩和下氣氛?”
“不必。”陸昭忽然抬手,傘骨“哢”地一響。
一道銀光從傘尖射出,直奔蕭燼耳際。
他側頭閃避,銀針擦著臉頰飛過,“釘”地紮進身後木柱,尾部還在震顫。
“這是提醒。”陸昭收傘,語氣平淡,“下次別碰我的東西。”
蕭燼捂住耳朵,裝作嚇懵了:“哎喲!疼死了!我、我這就走!”
他跌跌撞撞往後退,差點絆倒,一路衝下樓梯,混進樓下散客中。
直到拐出街口,他才靠著牆喘了口氣。
對麵屋簷上,伊蘭雅的身影一閃而過。
他抬頭,對著梁柱方向低聲說了句:“記住了,傘裏有鬼。”
然後轉身,擠進早市人群,消失不見。
二樓雅間內,陸昭靜靜坐著,手指摩挲著傘柄。
片刻後,他低聲開口:“出來吧。”
窗外屋簷一動,伊蘭雅躍下,落在院中。
她沒藏了。
陸昭望著她,笑意不變:“你來了。”
“你早就知道我會來。”她說。
“我知道你們都會來。”他翻開星盤,黑綢滑落,北鬥倒轉的軌跡清晰可見,“昨晚你夢見紫衣人,今天他就出現在我傘裏——這不是巧合。”
伊蘭雅盯著那星盤,胸口起伏。
“你想用它改記憶?”她問。
“我隻是還原真相。”陸昭合上星盤,“你母親不該死,但她必須死。就像你現在,站在這裏,也必須離開。”
“否則呢?”
“否則。”他輕輕一抖傘,“你會聽見一百個孩子的哭聲。”
話音未落,傘麵微動,幾縷灰煙從縫隙飄出,像是霧,又像是歎息。
伊蘭雅握緊刀柄,火焰在掌心凝聚。
陸昭卻不慌不忙,拿起茶杯,吹了吹熱氣:“你那位酒保朋友,演技不錯。可惜,他忘了最重要的一點——真正的酒保,不會用右手斟酒時,左手還按著刀。”
伊蘭雅瞳孔一縮。
蕭燼剛才的動作,是無相門傳人的習慣。
他暴露了。
“他現在在哪?”陸昭問。
伊蘭雅沒答,隻是緩緩抬起手,火焰纏上手腕銀鏈。
陸昭笑了笑,將茶杯放下。
杯底磕在桌上,發出清脆一響。
遠處街角,蕭燼躲在茶攤後,摸了摸左臂。金紋隱隱發燙,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。
他抬頭,望向歸晚樓。
二樓窗戶關上了。
但窗簾沒拉嚴,一道黑影靜靜立著,傘尖垂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