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八章:淚幹之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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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冷的牆壁觸感透過薄薄的禮服麵料滲入**,卻遠不及心底寒意的萬分之一。沈清歡扶著牆,彎著腰,胃裏翻攪的惡心感讓她幾乎窒息,眼前陣陣發黑,耳邊嗡嗡作響,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、坍縮。
林晚晚那帶著譏誚和毫不掩飾惡意的聲音,像一條滑膩冰冷的毒蛇,纏繞上她本就瀕臨崩潰的神經。
“呀,沈小姐,這是怎麼了?不舒服嗎?”
“需要……我幫你叫辰逸過來嗎?”
叫顧辰逸過來?
來看她如何狼狽?來看她如何被他們聯手玩弄於股掌之後,像一堆無用的垃圾般被丟棄在角落,連維持基本的體麵都做不到?
沈清歡用盡全身力氣,猛地直起身,盡管身體依舊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,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,直到口腔裏再次彌漫開那股熟悉的鐵鏽味。她轉過身,背靠著冰冷的牆壁,支撐住虛軟的身體,迎向那雙在陰影裏閃爍著得意與殘忍光芒的眼睛。
林晚晚就那樣慵懶地倚靠著,手裏輕輕晃動著酒杯,琥珀色的液體在廊燈下漾出**的光澤。她看著沈清歡,如同欣賞著一幅名為《失敗者》的生動畫卷,嘴角那抹笑意愈發深刻。
“看來是真的不舒服呢,”林晚晚向前走了兩步,高跟鞋敲擊在地毯上,發出沉悶而壓迫的聲響,“也是,這種場合,對你來說可能確實太”隆重”了些,不適應也是正常的。”
她的話語如同裹著糖衣的刀片,每一句都在貶低,每一句都在提醒沈清歡與這個圈子的格格不入,與她林晚晚的雲泥之別。
沈清歡沒有回答,隻是死死地盯著她。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,發不出任何聲音,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對抗那幾乎要將她撕裂的痛苦和恥辱。
“哦,對了,”林晚晚像是忽然想起什麼,抬起手腕,露出手腕上一條設計獨特、鑲嵌著細碎藍寶石的手鏈,燈光下,寶石折射出幽冷的光,與沈清歡無名指上那枚“不合喜好”的鑽戒形成了殘酷的對比,“這條手鏈,眼熟嗎?辰逸去年從巴黎帶回來的,他說,這藍色很像我的眼睛。”
去年?巴黎?
沈清歡的心猛地一抽。去年秋天,顧辰逸確實去了一趟巴黎出差,回來時給她帶了一條某奢侈品牌的普通款絲巾。當時她還歡喜了很久,覺得他行程匆忙還惦記著自己。原來,他真正精心挑選的禮物,早已戴在了別人的手腕上。
“他總這樣,看起來冷冰冰的,其實心思細得很。”林晚晚**著腕上的手鏈,語氣帶著一種回憶的甜蜜,和主權宣示般的炫耀,“總記得我喜歡的顏色,愛吃的口味,甚至連我隨口提過的一句詩,他都能記在心裏,找個機會實現。”她目光轉向沈清歡,帶著憐憫,“這些……他應該沒為你做過吧?畢竟,替身嘛,隻需要乖乖站在那裏,扮演好你的角色就行了,不是嗎?”
“替身”……“扮演”……
這兩個詞如同最後的重錘,狠狠砸碎了沈清歡所有的堅持。
她看著林晚晚那張妝容精致、寫滿了勝利者姿態的臉,看著那條刺眼的藍寶石手鏈,看著這個她曾經以為充滿愛意和未來的地方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變成了扭曲、醜陋的噩夢。
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,她再也無法抑製那滅頂的惡心感,猛地推開旁邊一扇未鎖的、標注著“清潔間”的門,衝了進去。
“砰”地一聲關上門,隔絕了外麵那個令人作嘔的世界。她撲到洗手池邊,劇烈地幹嘔起來,胃裏空無一物,隻有酸澀的膽汁不斷上湧,灼燒著她的喉嚨和食道。
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決堤而出,不是因為悲傷,而是因為極致的屈辱和憤怒。她死死抓著冰冷的大理石洗手台邊緣,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,身體無法自控地顫抖著,像一片在狂風中凋零的葉子。
鏡子裏,映出一張慘白、淚痕交錯、寫滿了崩潰與絕望的臉。頭發淩亂,禮服褶皺,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掏空了靈魂。這就是她,沈清歡,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。
門外,隱約傳來林晚晚故作擔憂,實則帶著笑意的聲音:“沈小姐?你還好嗎?需不需要我幫你叫醫生?或者……讓辰逸來看看你?”
那聲音如同魔音貫耳,不斷刺激著她已經脆弱不堪的神經。
叫顧辰逸來?
看他如何與他的白月光一起,欣賞她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嗎?
不!
絕不!
一股從未有過的、強烈的抗拒和恨意,如同岩漿般從心底最深處噴湧而出,瞬間燒幹了她最後的一絲軟弱和眼淚。
她抬起頭,看向鏡中的自己。
那雙空洞的眼睛裏,有什麼東西正在瘋狂地凝聚、蛻變。
痛苦、絕望、悲傷……這些無用的情緒被強行剝離、壓縮,最終淬煉成一種冰冷、堅硬、閃爍著寒芒的東西——恨意。
**而純粹的恨意。
她打開水龍頭,用冰冷刺骨的水一遍遍衝洗著臉,用力之猛,仿佛要將臉上那層被欺騙、被愚弄的痕跡徹底洗刷幹淨。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,帶來短暫的麻木和極致的清醒。
水珠順著她的臉頰、發絲不斷滴落,鏡中的她,臉色依舊蒼白,但那雙眼睛,卻不再是空洞和絕望,而是燃起了兩簇幽暗的、永不熄滅的火焰。
門外,林晚晚似乎覺得無趣,或者認為她已經徹底被擊垮,腳步聲漸漸遠去了。
清潔間裏,隻剩下她粗重而逐漸平複的呼吸聲,以及嘩嘩的水流聲。
她關掉水龍頭,抬起頭,再次看向鏡子。
水滴沿著她清晰的下頜線滑落,砸在洗手池中,濺起微小無聲的水花。
鏡中的女人,眼神冰冷、銳利,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。
她抬手,一點點整理好淩亂的頭發,撫平禮服的褶皺,抹去臉上最後的水漬。所有的顫抖和虛弱都在這一刻消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、令人心悸的冷靜和堅定。
顧辰逸。
林晚晚。
顧家。
這場盛大而虛偽的訂婚宴。
她不會讓他們看到她的崩潰,不會讓他們得意太久。
她所受的屈辱,所經曆的背叛,所被踐踏的真心,她要一筆一筆,連本帶利地討回來!
不是想要一個聽話的替身嗎?
好。
她就讓他們看看,這個“替身”是如何一步步,將你們精心構築的世界,徹底攪得天翻地覆,碾碎成渣!
複仇。
這個念頭如同最堅韌的藤蔓,瞬間纏繞了她整個心髒,生根發芽,再也無法剝離。
她拿出手機,屏幕光映亮了她毫無表情的臉。她找到顧辰逸的號碼,編輯了一條短信。指尖穩定,沒有絲毫顫抖。
「辰逸,我頭很暈,很不舒服,先回房間休息了。抱歉,不能陪你到最後。」
語氣依舊溫順,帶著歉疚和依賴,完美符合她一貫的人設。
點擊,發送。
然後,她毫不猶豫地轉身,拉開清潔間的門,走了出去。走廊裏空無一人,宴會廳的喧囂被遠遠拋在身後。她沒有回頭,一步一步,朝著酒店客房部的電梯走去。
腳步,從一開始的沉重,逐漸變得穩定,再到後來,甚至帶上了一種決絕的、一往無前的力量。
回到顧辰逸長期包下的、那間如同華麗鳥籠般的頂層套房。她沒有開燈,徑直走到落地窗前,俯瞰著腳下這座依舊璀璨的不夜城。
曾經,這片燈火是她對未來全部的憧憬。
現在,這是她複仇棋盤的背景布。
她脫下身上那件昂貴卻令人作嘔的禮服,隨手扔在地上,像丟棄一件垃圾。換上自己簡單的棉質睡衣,冰冷的布料貼著**,帶來一種真實的、屬於她自己的觸感。
她走到書桌前,那裏放著她帶來的、用於處理一些簡單私人事務的筆記本電腦。她打開它,屏幕亮起,幽藍的光芒再次映在她臉上,但這一次,她的眼神裏不再有迷茫和痛苦,隻有一片冰冷的、如同精密儀器般正在高速運算的冷靜。
她需要計劃。
一個周密、嚴謹、能夠將顧辰逸和林晚晚,乃至整個輕視她、愚弄她的圈子,都拖入地獄的計劃。
網絡,是她最熟悉的領域,也是她最鋒利的武器。
但僅僅依靠網絡還不夠,她需要信息,需要盟友,需要在現實中布下天羅地網。
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無邊的夜色中,眼神深邃。
就在這時,被她扔在床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,是顧辰逸回複了短信。
「怎麼突然不舒服?嚴不嚴重?我這邊快結束了,馬上回去陪你。」
看,多麼“體貼”的未婚夫。
沈清歡的唇角,勾起一抹冰冷至極的弧度。
她沒有回複。
隻是伸出手,緩緩地、堅定地,合上了筆記本電腦的屏幕。
幽藍的光芒消失,房間徹底陷入黑暗。
黑暗中,她低聲自語,聲音清晰而冰冷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中撈出:
“顧辰逸,林晚晚……”
“遊戲,開始了。”
“而你們,連規則手冊……都還沒有拿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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