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甫天的臉，瞬間比他那身黑金蟒袍還要黑。
    這望仙樓是他包下的，這滿座賓客是他請的，這聖子玄鏡，是他特意請來撐場麵的。
    結果呢？場子是撐起來了，可惜撐的是別人！
    他皇甫天，堂堂中州皇朝太子，徹徹底底成了個背景板，還是個給沈輕弦遞梯子的冤大頭。
    一個表演型人格，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別人搶了他的風頭！
    他肺都快氣炸了，一口氣堵在胸口，上不去也下不來。
    玄鏡那一拜，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，抽在所有人的臉上。
    尤其抽得皇甫天臉頰火辣辣地疼。
    這還怎麼繼續？還宴什麼客？還揚什麼威？
    “送客！”
    皇甫天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，說完便拂袖而去，背影裏帶著滔天的怒火和一絲狼狽。
    主家都走了，賓客們哪還敢多留。
    眾人紛紛起身，神色各異地朝外走去。隻是每個人的眼神，都有意無意地瞟向那個風暴中心的年輕人。
    敬畏，好奇，探究，忌憚……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，幾乎要將沈輕弦淹沒。
    沈輕弦站在原地，頭皮一陣發麻。他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。
    他剛剛說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話嗎？沒有啊！他不過是把前世看過的某本小說裏的觀點，拿出來胡扯了一通而已！
    他都沒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種話呢！
    誰知道這個世界的佛修這麼好忽悠？頓悟跟不要錢似的，說來就來？
    宴會不歡而散，眾人魚貫而出。沈輕弦混在人群裏，隻想趕緊溜回住處。
    然而，他剛走到望仙樓門口，就走不動了。
    一條路，被五個人，堵得嚴嚴實實。
    葉凡站在他左手邊，氣息沉穩，眼神銳利，活脫脫一個忠心護主的門神。
    楚天站在他右手邊，笑意溫和，但一步不讓，像一座看不見的山，擋住了去路。
    陳煜從斜刺裏擠過來，一雙眼睛亮得嚇人，充滿了狂熱的占有欲，嘴裏嚷嚷著：“先生，我的住處就在隔壁，我們正好可以徹夜探討丹道！”
    蕭辰默不作聲地站在正前方，他胸口還隱隱作痛，眼神複雜到了極點。憤怒，屈辱，茫然，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……
    他堵在這裏，隻因為他想不通。
    這個人，他完全想不通。
    最後是玄鏡。
    這位剛剛頓悟的聖子，也安靜地站在一旁。
    他雖然沒說話，但那雙清澈如琉璃的眼睛一直看著沈輕弦，那意思再明白不過，他也想和這位“施主”同行。
    五道目光，五種氣場，在小小的門**彙碰撞，空氣都變得焦灼起來。
    路過的修士們紛紛繞道，一個個跟見了鬼似的，誰也不敢靠近這個詭異的對峙圈。
    六個金丹啊！
    聽說六個全是異種啊！
    這六個要是打起來了連一個元嬰都壓不住。
    看什麼樣熱鬧？小命要緊！
    沈輕弦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。
    這算什麼？門口堵人升級版？以前是雙門神，現在直接湊齊打麻將還多一個了？
    “沈兄……”葉凡率先開口，打破了僵局。
    “輕弦。”楚天緊隨其後，聲音不大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親近。
    “先生！跟我走！”陳煜急了，伸手就要來拉沈輕弦的袖子。
    “啪！”
    葉凡一伸手，精準地格開了陳煜的爪子，眼神冰冷：“放尊重些。”
    “你算什麼東西？也敢管我？”陳煜怒目而視。
    楚天微微一笑，擋在沈輕弦身前，對著陳煜道：“陳少閣主，輕弦累了，需要休息。”
    蕭辰眉頭緊鎖，往前踏了一步，聲音沙啞：“你……究竟是什麼人？”
    玄鏡雙手合十，對著沈輕弦微微躬身，聲音清朗：“施主，小僧有幾個禪理上的問題，想向您請教。”
    沈輕弦一個頭兩個大。
    請教個屁！他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！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氣，在五人反應過來之前，猛地轉身，朝著與住處完全相反的方向，拔腿就跑！
    “告辭！”
    兩個字飄在空中，人已經化作一道殘影，消失在街道盡頭。
    留下門口五人，麵麵相覷，隨即，五道視線如同刀劍，在空中激烈地碰撞起來，火花四濺。
    沈輕弦一路狂奔，七拐八繞，確定沒人跟上來後，才扶著牆大口喘氣。
    太可怕了。
    這幫龍傲天，腦子是不是都有什麼毛病？
    他精疲力盡地回到住處，關上門，整個人癱倒在床上，一動也不想動。
    房間裏一片寂靜。
    突然，一道幽幽的青煙在桌邊升起，凝聚成一個灰袍老者的身影。
    鬼叔。
    沈輕弦猛地從床上彈起來，全身戒備。
    鬼叔卻隻是恭敬地躬身，雙手呈上一張折疊好的紙條，然後身影再次化作青煙，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    沈輕弦盯著那張紙條，猶豫了片刻，還是伸手拿了過來。
    紙張觸手冰涼，上麵是龍飛鳳舞的一行字，筆鋒銳利，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。
    “你的話，隻能說與我聽。”
    落款，一個“墨”字。
    沈輕弦捏著紙條，手指都在發抖。
    很好，第六個也齊了。
    他感覺自己不是來參加什麼天驕盛會的，而是來參加大型選秀節目的。
    他就是那個被掛在最高處的終極大獎，底下這六個選手，已經徹底殺紅了眼。
    這一夜，沈輕弦睡得極不安穩。
    第二天，天驕盛會正式開幕。
    聖靈城中心的巨大廣場上，人山人海，旌旗招展。
    高台之上，中州皇朝的官員麵無表情地宣讀著冗長的開幕詞，最後揚聲道：“本屆天驕盛會，第一輪，團隊秘境生存戰！所有參賽者，以宗門或勢力為單位，三人一組，入秘境！最終以獵殺妖丹數量與品質定排名！”
    規則一出，全場嘩然。
    沈輕弦站在天衍劍宗的隊伍裏，身邊是葉凡和楚天。
    他還沒來得及吐槽這老套的規則，就感到四道無比熾熱的視線，從四個不同的方向，死死地釘在了自己身上。
    一道，來自丹心閣的方向，充滿了偏執與狂熱。
    一道，來自散修陣營，充滿了掙紮與探究。
    一道，來自大悲寺的方位，清澈而堅定。
    最後一道，來自中州皇朝的看台之上，帶著一絲隱晦的審視與誌在必得。
    他們看的不是比賽，不是對手，不是那虛無縹緲的排名。
    他們看的，是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