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呸呸呸，亂說什麼。”厲小斯逐漸冷靜下來，阻止張苟扯掉輸液管的動作，軟了語氣“我隻是在擔心你。以後別這樣了，不舒服第一時間要告訴我。好嗎？”
    張苟沉默了許久，最終在厲小斯熾熱的視線下，微微抿了下嘴唇。
    張苟睡了，厲小斯把床讓給了他，張苟許是真的難受，連推脫都沒有，就順從的上去休息。
    厲小斯夜不能寐，幾張報告單翻來覆去的看，怎麼都想不明白張苟的體質怎麼會差到如此地步。
    為什麼會營養不良呢，厲小斯百思不得其解，他給陳鬱留言詢問張苟的在校情況。
    陳鬱難得有機會和方仲野的家長溝通，把人在學校的種種表現事無巨細，盡數告知。
    -方仲野的三餐極其的不規律，尤其到了考試周，經常涼水就著壓縮餅幹，勉強對付一口。
    -我買給他的飯菜，他從來不吃，看著他壞掉。
    -方仲野似乎不太合群，獨來獨往。
    -希望你能多多引導方仲野，多關心他的身心健康，高三是人生的重要階段，你作為家長要是能參與進來最好不過了……
    -……
    消息一條條發過去，沒有一條回複，直到陳鬱跟完晚自習，手機才響了一下。
    是厲小斯的回複，聊天框隻有一條信息。
    -陳老師，我要給方仲野辦走讀。
    16
    厲小斯睡得晚，醒來時家裏隻剩他一個人，翻身繼續睡覺，回籠覺還沒眯上五分鍾，咚咚咚的房門的敲得他睡意全無。
    玩毛球的阿米跳到玄關處，厲小斯頂著雞窩頭，打著哈欠去開門，灌進來的風冷的他打了個哆嗦。
    擺著臭臉的項佑齊微蹙眉頭，把人往裏推，緊著關上門。
    “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？”
    “複診，我記得的。”
    厲小斯又打了一個哈欠，趴在床上。
    “腳墊下的鑰匙呢，怎麼沒有了。”項佑齊環顧整潔的房間，處處都是兩人生活的痕跡，心裏莫名的不爽。
    “鑰匙給張苟了。”
    這句話成功的點燃了項佑齊的酸意，他都沒有這裏的備用鑰匙，他打量著厲小斯新添置的家具，越看越礙眼，酸溜溜的說，“這配置一看就不便宜，厲小斯你真舍得花錢，給自己買一套用不上的學習桌。”
    “小齊，你就別和我置氣了，你也知道我什麼性格，就算你說一百遍，我也不會改的。”厲小斯開始穿衣服。
    “我可不敢和救世主生氣，你心懷天下，我等俗人隻敢仰望，怎麼敢有意見？”項佑齊越發的尖酸，眼皮都掀到天上去了。
    “嘶！”衛衣拉鏈劃傷了厲小斯的手指，他吃痛叫出聲。
    “怎麼了？”項佑齊緊步湊過來，含住出血的指頭，完事拿出來輕輕吹氣，“小心點啊，還痛不痛？”
    “不痛，因為我是救世主，是神，神怎麼會痛呢？阿門……”
    項佑齊無語至極，甚至笑出了聲，“叫你救世主，你以為是在誇你呢嗎？”他熟絡的在床頭櫃的抽屜裏找出創可貼，貼在他的手指傷口處。
    “一開始我以為你隻是說說，現在我看你對那人是真上心了。但你也不能讓他一直住在你這裏吧？這裏又沒地暖，沒空調。冬天怎麼辦？拖家帶口的，你以為很容易嗎？”
    厲小斯似乎在認真的考慮他說的話，項佑齊見有苗頭，忽悠人住他那裏，把這裏留給那個叫張苟的人。
    可惜，項佑齊的希望馬上就破滅了。
    “你說的對，這裏的確不是個過冬的好住處。看來我需要換個房子了。小奇，你抽空陪我去看房子吧。我要在深海高中附近租一套兩室一廳。”
    這個結果實在不美好。
    項佑齊把創可貼盒子都捏變形了，後槽牙咬的咯咯作響。“你是真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啊。你省吃簡用那點錢全花他身上了，你對你自己都沒這麼大方！”
    額頭青筋隱隱暴起，項佑齊始終想不明白，厲小斯為什麼這麼執著那個張苟。
    項佑齊試探說道，“那小子看著和小望年齡相當……你該不會……拿他當小望了吧？”
    這個名字打破了厲小斯一直以來偽裝的沉穩，“沒有！沒有人可以代替小望，小望是獨一無二的。”
    可他話是這麼說著，聲音愈發的小，逐漸沒有了底氣。
    他拿手遮掩麵龐，嗓子因為激動而變得沙啞，“如果小望活著，今年也上高三了，個子長得也許比我還高，成績不好不壞，暗戀同班的女孩，沒準還偷偷談了戀愛。”
    “他本該有大好的未來的，都是因為我……”
    “小斯，我知道你難受，但是你要往前看，你弟的死和你沒有關係，你沒必要這麼愧疚。”
    大一那年，他去厲小斯家住了一陣子。見到了厲小斯的弟弟——厲望，雖比厲小斯小了三歲，但性格比厲小斯要沉穩。
    誰也不曾料想，沒多久就聽到厲望出事了。
    “如果那天我能多關心他一下，哪怕多看他一眼，注意到他的反常，也不至於錯過最佳搶救時間。”厲小斯異常悔恨，“怎麼就不是我的錯呢？”
    項佑齊抹淨他臉上的淚兒，捧著他泛紅的臉，“是我的錯，我不該提的。”
    厲小斯搖搖頭，他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，“小望執拗的很，堅定的事情就算是八頭牛也拉不動，這一點，張苟和他簡直一模一樣。他身上有小望的影子，所以他遇到的每一件事我都無法袖手旁觀…小齊，你能懂嗎？”
    “可你也不能管他一輩子吧?”
    “如果他願意，我想幫他到大學畢業。”
    項佑齊心裏頭五味雜陳，“好吧，這件事我不會再幹涉你了，如果你有要我幫忙的，盡管提好了，你知道我永遠無法拒絕你的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柳叔不在醫院，坐診的是一名女醫生，高馬尾，金絲眼鏡，散發著一種知性美。
    她簡單翻看了厲小斯的病曆本，轉動著指尖裏的筆，“我是柳老師的徒弟，我叫淩寧，你的情況我大致了解，柳老師外出這段時間，由我替你製定診療計劃。”
    “不用，直接複開以前的藥就行了。”厲小斯不想太麻煩。
    “你放心，這是老師同意了的。以前的治療手段太過保守，效果甚微，現在我們換一種治療手段，直接在你的腺體裏注射藥物。”
    “會有副作用嗎？”相比較患者本人的心不在焉，作為陪護者的項佑齊十分重視。
    淩寧手寫了張注意事項，遞給項佑齊，並且說道：“藥物都是經過臨床實驗的，但是也不排除個人體質的差異，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，請第一時間來醫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