厲小斯找了三家蛋糕店製作蛋糕，無一例外的都吃了閉門羹，店主表示時間太晚了，根本完不成。
    厲小斯掛了電話，透過窗戶看向在做作業的張苟，想了一會兒，翻箱倒櫃從抽屜裏找出了一盒火柴。
    張苟表麵在學習，其實一直在紙上畫圓圈，卷子被劃上了幾個黑洞，身體的疼痛使他不能集中心思，失神間，視線變得黑暗，燈滅了。
    “斷電了嗎？”轉身的那一刻，眼中映起一抹火光，耳邊響起了生日祝福歌。
    旋律簡單的幾句歌詞，前麵加上了他的名字，變得隻屬於他一個人。
    “十八歲生日快樂。”
    厲小斯把人帶到桌旁，“雖然沒有蛋糕，但是我給你做了我最拿手的方便麵。”
    張苟怔在那，盯著簡易粗糙的，冒著火的蠟燭，說是蠟燭，隻不過是纏了幾根火柴插在荷包蛋上。
    “做這種事情做什麼，也沒有什麼意義。”張苟吹滅了蠟燭，厲小斯不得不重新點好，並且擋住張苟的去路，他比張苟足足高了一個頭，低著頭看著張苟的眼睛，說，“有沒有意義都是人賦予的，慶祝你的出生，此刻當然有意義。”
    照耀著火光的褐色瞳孔充滿了期待，張苟喉嚨滾動，含糊說了一句知道了。
    他不會許願，閉著眼睛的睫毛不安分的顫動，隻是象征性的閉了一下眼睛就吹滅了蠟燭。
    “許了什麼願望？”厲小斯好奇的問，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不妥，連忙捂住張苟的嘴巴，“不能說，說了就不靈了。”
    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梔子花味道，張苟扒開他的手，淡淡的說，“本來也沒想說。”
    “趁熱吃，希望你心想事成。”
    張苟想不起上一次過生日是什麼時候，或許是五年前，還是六年前？
    生日那天，媽媽給他準備了禮物，是最新款的遙控汽車。
    在他甜美的進入夢香，準備迎接自己新的一歲的時刻，他的噩夢也隨之到來，他的分化結果出來了。
    劣性Alpha。
    溫柔體貼的媽媽消失了，她崩潰的砸掉了那輛遙控汽車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，看著自己的眼神也生出了幾分不甘。
    美好的記憶都變得模糊，但此刻，心底忽然躥起一股子陌生的感覺，尤其發現碗裏窩了兩枚荷包蛋，一瞬間鼻頭無比酸澀，他把頭埋的極低，緊貼著碗麵，眼淚落在湯裏麵。
    眼尖的厲小斯把紙遞到他眼前，笑著說，“是不是感動的稀裏嘩啦的。”
    張苟沉悶開口，“沒有，是你煮的麵太辣了，下次少放一點調料。”
    菌菇湯底的麵，丁點辣味都沒有，厲小斯嘴角動了一下，也不拆穿他，隻是順了順張苟的頭發，“你跟我弟，真是一模一樣。”
    厲小斯杵著下巴，認真的看向張苟，“我要跟你說件事情，你要仔細聽，聽到心裏去。”
    張苟抬頭看他，眸子還紅紅的。
    “你要重視你的身體，別再讓自己受傷了。”
    張苟也沒有一開始的抗拒了，低聲回答，“躲隻會讓她更生氣，還不如站著不動，她打累了，自然就不打了。”
    “那你自己呢，你自己的感受就不重要嗎？每天都是這樣的日子，你開心嗎？你就不想改變嗎？”
    張苟臉上露出一絲迷茫，像是觸及到了從未接觸過的詞彙，“我的…感受？”
    他緩緩搖頭，自嘲道：“我有資格談這個嗎？我媽對我挺好的，他雖然打我，但是在其他方麵也沒有虧待過我，其實以前沒有很經常打我的，隻因為我是劣質Alpha，我媽的希望破滅了，所以……”
    他越說聲音越小，頭也重新低了下去，一直重複著是自己的原因。
    “跟你沒關係，一點關係都沒有。”厲小斯輕輕拍著他的背，“你首先是你，其次才是你媽媽的兒子，她再打你就跑，往我這裏跑，我永遠無條件幫助你。”
    又是永遠，為什麼要許下這種虛無縹緲的承諾。
    **還說過會永遠愛他呢。
    心頭透不過氣，漸漸生出一股窒息感，張苟冷硬反問，“這樣的話你又跟多少人說過？今天如果站在這裏的是別人，比我更加的不堪與可憐，你也會做同樣的事情嗎？”
    張苟厭惡自己對麵前的人有過強的情緒反應，他再次把頭低了下去，平複心中的悸動。
    “我隻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弟弟的影子，所以才想幫幫你。”
    沉默，還是沉默。
    “對不起，是我沒有考慮周全，我沒有要傷害你的自尊心，我隻是希望你把自己看的重要一點。”
    張苟站了起來，厲小斯以為他要離開了，他看著桌上沒動兩口的麵，希望張苟把麵吃完。
    “我不需要你可憐我。”
    張苟沒有走，他走向書包的位置，從裏麵拿出一團皺皺巴巴的塑料袋，包著花花綠綠的紙幣。
    “這是我從小到大存下來的錢，一共是四千四百三十二塊，就當做是房租，我不會在你這裏白住的，等我畢業，我就不會再打擾你。”
    手心裏的錢莫名的燙的厲害，厲小斯把錢給他塞了回去，解釋道：“我沒別的意思。”
    “那你就把錢收下，不然我今晚就離開。”張苟作勢開始收拾東西。
    厲小斯拗不過眼前人的固執，從裏頭抽出了一張紙幣當做房租，剩下的還給了張苟。
    “每月一號交房租，這總行了吧。”
    “一張怎麼夠？”
    “這破房子你以為多少錢，一個巴掌的數都不用，行了，房租已經收了，你就安心住在這吧。”
    “嗯，”張苟勉強放下了書包，“還有一個事，以後就叫我張苟吧，我喜歡這個名字。”
    厲小斯坐在門外，抽了兩根煙才冷靜下來，他望著無垠的夜空，自言自語，“青春期的孩子，真像炮仗，一點就炸，如果是我弟肯定特乖巧。”
    遠處閃爍著的路燈，持續的發出嗡嗡的尖鳴聲，隨著一聲刺啦，終於完全報廢，燈下的牆角傳來窸窸窣窣的蟲鳴動靜，背後的門吱呀一聲。
    張苟叫他回去睡覺，厲小斯哦了一聲，回去關上了門。
    14
    菜市場裏，一架子的菜看的厲小斯花了眼，賣菜大爺招呼厲小斯過去，忽悠厲小斯買發芽的土豆，厲小斯哭笑不得，“大爺，我是不會挑菜，但我不是傻啊。”
    “能吃，大爺給你便宜點？再送你兩個青椒。”粗糙的手裂開幹痕，往裏麵裝菜的動作也顫顫巍巍的，厲小斯不忍拒絕，接過沉甸甸的壓根就不能吃的土豆子，“我買了，買了，大爺，發芽的我都要了。”
    “好，你這孩子，真好。”大爺手不抖了，利索的豎起大拇指。
    厲小斯又去了另一個攤位，打電話請教**怎麼挑菜，厲媽正在遛狗，聽到兒子問這樣的問題，瞬間來了精神，不忘誇讚；“咱們家小斯終於長大了，知道自己做飯了，媽早就說了，外賣不健康。”
    厲小斯被菜攤大娘盯著後背發涼，尷尬的笑笑。
    厲媽說教完，總算開始了正題，“茄子要選眼睛大的，就是茄子蒂和茄子相連的白色部分，越大越嫩。你不能吃辣，辣椒選直的。黃瓜選硬實的，新鮮。番茄選通紅的，做西紅柿炒雞蛋老好吃了。蘿卜選擇表皮光滑、手感沉的。花菜選擇花球未散開的，口感更好。卷心菜選葉球堅硬、緊實的……”
    厲小斯聽的很認真，跟著挑了幾樣菜，都結完賬了，厲媽還沒停嘴，講著挑選芹菜要注意什麼，厲小斯開口打斷，“媽，今天已經學夠多了，我現在就還有一個問題。”
    “什麼？”
    “發芽的土豆要怎麼處理？”
    “你又買他們不要的菜，小時候不會拒絕，怎麼長大了耳根子還是這麼軟呢？媽真希望你自私點，少考慮別人。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。”
    厲小斯在很積極的點著頭，但在母上大人的淳淳教誨中，死不悔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