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走進一家裝修樸素的小餐館，暖黃的燈光灑滿房間。
    李老師顯然是熟客，徑直帶他們在靠窗位置坐下。
    玻璃窗上凝結著水霧，將外麵的街燈暈染成模糊的光暈。
    “這家店開了二十年，我常來。”
    李老師把菜單推到桌中間，目光溫和地掃過兩個學生，最後停在沈音秋身上：“音秋，你能回來就好。”
    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，沈音秋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頓。
    “老師，沒想到您還記得我。”
    “當然記得，哈哈哈。”李老師笑了，“你和小夏以前總是形影不離。能出現在小夏身邊的，隻能是你。”
    他轉向劉知夏，眼神慈祥中帶著一絲心疼，說：“你轉學後，小夏就變得很安靜，班裏從此少了隻歡快的小麻雀。”
    沈音秋垂眸，茶水在杯中輕輕晃動。
    劉知夏坐在一旁。
    餐館環境嘈雜，他需要格外專注才能捕捉到對話的片段。
    沈音秋的聲音穿過喧囂，帶著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質感。他忽然意識到，自己差點要忘記這個聲音了。
    不是忘記音色，而是忘記聲音在空氣中振動的頻率。
    他微微側頭，將右耳朝向聲源，這個動作他做了無數次，但此刻卻格外小心翼翼，生怕錯過沈音秋說話任何一個字。
    “不過今天不說這些。”李老師適時轉移話題，“說說你們現在的工作？”
    “我做音響師，負責演唱會幕後。小夏……在家寫作。”沈音秋回答時，不自覺地放慢語速，確保每個字都清晰。
    劉知夏注意到這個細節，心裏泛起一絲暖意。
    他看著沈音秋說話時的側臉，忽然想起多年前，這個人也是這樣坐在自己旁邊。
    “挺好的，都有自己的事業。”李老師欣慰地點頭。
    劉知夏安靜地聽著，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。
    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長時間地聽一個人說話了。沈音秋的聲音像一道橋，連接著他與這個喧鬧的世界。
    飯後，夜色已深。
    李老師站在餐館門口，看著沈音秋自然地接過劉知夏的背包。
    劉知夏在冬夜的寒氣中嗬出一團白霧，低頭打字：
    「今晚謝謝老師，回家路上小心。」
    回程的車上，兩人並肩坐在後排。窗外燈火流轉，車內一片寂靜。
    沈音秋望著窗外，思緒卻回到半小時前——在餐館門口等劉知夏時，李老師對他說的那番話。
    “剛才當著小夏的麵我沒多說。”李老師語氣平靜，“你離開後，小夏就不再和任何同學結伴。課間總是獨自坐著看書，或者望著你空了的座位發呆。”
    沈音秋喉結微動，沉默著。
    “有同學想邀請他一起玩，他隻是搖頭。別人問他是不是家裏出事，他也不解釋。不過他的成績就是從那時起一直排在年級前列，也許是把所有想說的話，都變成了紙上的答案。”
    沈音秋無法想象，劉知夏後麵是如何獨自承受著失去聽力和最好朋友的雙重打擊。
    就在這時，肩頭忽然一沉。
    沈音秋轉頭，發現劉知夏不知何時睡著了，頭輕輕靠在他肩上，眉頭微蹙。
    這個姿勢與多年前那個在課桌上午憩的少年身影重疊在一起。
    劉知夏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他肩上靠了靠，仿佛找到了一個安心的支點。
    沈音秋輕輕調整姿勢，讓對方靠得更舒服。
    車窗外的燈光一道道掠過，在劉知夏安靜的睡顏上投下流動的光影。
    看著身邊人沉靜的睡容，沈音秋在心裏默默發誓：
    這一次，他絕不會再讓這個人獨自醒來，獨自麵對這個寂靜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