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兩人坐在餐桌前時，粥的溫度正好。
    “哥哥，”祁允淮小口喝著粥，忽然抬起頭，“你的臉上還要不要敷冰？它看起來好嚴重……”他指了指葉銜臉上的傷。
    葉銜看了眼時間，搖搖頭：“晚上回來再敷，哥哥上班要遲到了。”
    聽到這話，祁允淮的勺子停住了，他低頭看著碗裏的粥，小聲說：“那……哥哥下班要快點回來。”
    這句小心翼翼的叮囑裏，藏著太多沒有說出口的擔憂——擔心哥哥的傷，擔心他一個人在家等待的漫長。
    葉銜的心像是被輕輕揪了一下，他放下勺子，認真地看著祁允淮：“允淮，哥哥跟你保證。”他伸出小拇指，“下班就立刻回來，絕對不在外麵多待一分鍾。”
    祁允淮的眼睛亮了一些，也伸出自己的小手指，鄭重其事地和葉銜勾在一起。
    “拉鉤上吊，一百年不許變。”葉銜輕聲念著。
    吃完早餐，葉銜收拾好包，走到門口時，他感覺衣角被輕輕拉住。
    回頭一看，祁允淮仰著頭看著他“我等哥哥回家。”
    葉銜的眼眶瞬間發熱，他蹲下身，緊緊抱了抱祁允淮，“嗯，有允淮等著哥哥回家，哥哥一下班就立馬回家！”
    這個擁抱短暫卻充滿了力量，仿佛為他注入了麵對一整天的勇氣，“那哥哥走了？”他站起身，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舍。
    祁允淮用力點頭，手卻還揪著他的衣角沒放，他仰著頭，像是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，非常認真地叮囑：“哥哥，不舒服一定要休息一下”他伸出一根小手指，指了指葉銜受傷的臉。
    “好，”葉銜鄭重地承諾，“哥哥會乖乖聽話的，允淮也要在家裏乖乖的，無聊了就看電視，別給陌生人開門…”
    聽到這話，祁允淮才像是終於放心了，鬆開了他的衣角，乖乖的點頭“我會乖乖在家的，哥哥也要乖乖的。”
    葉銜揉了揉祁允淮的頭發，“嗯，會的，哥哥走了。”然後深吸一口氣，轉身打開了門。
    “哥哥再見。”
    “允淮再見。”
    門輕輕關上，祁允淮跑到窗邊，踮著腳，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走出樓道，直到完全看不見了，還站在原地望了好一會兒。
    房間裏一下子變得特別安靜，陽光在地板上移動的軌跡都清晰可見。
    他先是把早餐的碗筷收到水池裏，擠上洗潔精，踮著腳認真地洗幹淨，然後一個個放進瀝水架。
    做完這些，他看了看牆上的時鍾——哥哥才離開了十五分鍾。
    葉銜在早高峰的地鐵上小心（添加動作）護著自己的左臉，到了公司，他立馬被卷入了工作的洪流中。
    “甲方項目的需求有變更，這是最新文檔。”
    “葉銜，十點會議室評審方案，準備一下。”
    “葉銜你的臉怎麼弄的？沒事吧？”
    “葉銜……”
    他一邊應付著同事們的問候和詢問，一邊打開電腦，郵箱裏已經堆了十幾封未讀郵件。
    直到坐下半小時後，左臉頰的陣陣刺痛才讓他想起對祁允淮的承諾。
    他走進洗手間，看著鏡子裏自己略顯疲憊的臉，不由得想起祁允淮早上認真叮囑的模樣，嘴角微微揚了起來。
    他用手接了一點涼水，輕輕洗了洗臉。冰涼的水珠讓他精神一振，臉上的疼痛感也隨之減輕了些。
    整理好儀表，他深吸一口氣，重新推開洗手間的門。
    回到工位時，葉銜的腳步堅定了許多
    工位還沒坐熱，主管就來了：”葉銜，來我辦公室一趟。”
    葉銜深吸一口氣，頂著同事們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站起身。
    ”這麼嚴重？”王主管皺著眉打量他紅腫的左臉，”不會影響工作吧？今天必須把甲方項目的數據庫優化方案交上來。”
    ”不會影響工作。”葉銜保持語氣平穩，”方案下午三點前給您。”
    聽到葉銜的話，王主管皺了皺眉，手重重的敲在桌上，“三點前？太遲了！我們可以等客戶，客戶能等我們嗎？今天中午之給我！”
    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，葉銜感覺左耳的嗡鳴聲似乎更響了，但他隻是平靜地迎上主管的目光：“主管，這個方案需要對接三個部門的數據庫，中午前連基礎架構都測試不完。”
    “那是你需要解決的問題！”王主管毫不退讓，“這個甲方是我們的重點客戶！這個項目關係到下半年三分之一的業績！如果你做不了，我現在就換人，你給我滾蛋！”
    空氣瞬間凝固，葉銜透過玻璃牆看見外麵同事投來的目光，有人同情，有人幸災樂禍。
    “好，我做。”葉銜的聲音清晰堅定，“中午十二點前，我會把方案放在您桌上。”
    回到工位，他立刻進入戰鬥狀態。
    左手快速敲擊鍵盤調取數據，右手同時握著鼠標繪製架構圖。
    受傷的左臉因為持續說話協調資源而隱隱作痛，但他隻是時不時用手指按壓一下敷料邊緣，目光始終鎖定在屏幕上。
    “李工，麻煩把用戶行為數據導出來給我。”
    “張經理，測試環境現在能騰出來嗎？”
    十一點四十分，他敲下最後一行代碼。
    十一點五十分，測試報告通過。
    十一點五十五分，一百二十頁的方案書打印裝訂完畢。
    當他把還帶著打印機餘溫的方案放在王主管桌上時，對方明顯愣了一下。
    “全部測試完成了？”
    “完成了。性能測試數據在附錄三。”
    王主管翻看著厚實的方案書，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：“我就知道你能行。下去休息吧，下午還要跟客戶開會。”
    他幾乎是跌坐進椅子裏，感覺到全身的肌肉都在隱隱抗議，尤其是背部和**，因為長時間保持一種避免牽動左臉的僵硬姿勢而變得酸脹僵硬。
    而最清晰的，是左側臉頰傳來的、愈發清晰鮮明的脹痛感，像是有一根小針在裏麵持續地跳動著，連帶著左耳的嗡鳴似乎也加重了些。
    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左側臉頰的皮膚在不自覺地微微抽搐，散發著不正常的熱。
    葉銜閉上眼，仰頭靠在椅背上，深吸了一口氣。
    其實有一刻，他真的想放棄…他真的堅持不下去了……
    這個念頭如此清晰，帶著**的蠱惑力。
    臉上的傷在一跳一跳地疼，耳朵裏的嗡鳴像是永無止境的折磨，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疲憊。
    他為什麼要在這裏強顏歡笑？為什麼要忍受這些疼痛和不適？他大可以請假，可以逃離，可以……
    可是可以嗎？
    他猛地睜開眼，映入眼簾的是辦公室蒼白的天花板。
    他如果放棄了，倒下了，那個好不容易被他捂熱一點點的允淮怎麼辦？
    那個亮著燈等他回去的“家”怎麼辦？
    他不能放棄。
    他不是一個人了。
    葉銜用力眨了眨有些發澀的眼睛，然後，他直起身，重新握住了鼠標。
    電腦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，那眼神裏的迷茫和脆弱已經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堅毅的光芒。
    臉上的傷還在疼，耳朵依舊嗡鳴。
    但這一次，他感覺自己能堅持到下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