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第一縷陽光，帶著雨後的清透，穿過沒有拉嚴的窗簾縫隙，在客廳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而溫暖的光斑。
    鬧鍾的聲音將葉銜從睡夢中吵醒，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，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，有些迷糊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。
    客廳裏一片安靜，裏屋的門依舊關著。
    他像往常一樣，準備起身去洗漱，然而，當他習慣性地準備進廚房時，整個人卻瞬間愣住了，睡意全無。
    廚房裏，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背對著他，站在小板凳上，專注地盯著灶台，鍋裏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米香。
    “起這麼早？”
    聽到葉銜的聲音，祁允淮猛地回過頭，手裏還拿著勺子，臉上閃過一絲被撞破的慌亂，像隻做錯了事的小動物低聲說道：“我看還有一點米…”
    葉銜順手接過他手上的勺子，在鍋裏攪動了幾下。
    “煮的不錯哦”像是為了緩解氣氛，葉銜接著打趣道“我第一次煮粥的時候把鍋底都燒穿了。”
    他語氣裏的輕鬆打破了祁允淮眼底的忐忑。
    “我來熬吧。”葉銜說著，將爐火調到最小的文火，蓋上鍋蓋，“讓它再燜一會兒，米油就全出來了”他沒有立刻離開廚房，而是靠在料理台邊，目光溫和地落在祁允淮身上。
    “等會我要去上班，你一個人在家乖乖的，我中午給你點外賣，無聊的時候可以看電視。”
    祁允淮仰頭看著他，黑澈的瞳孔裏映著葉銜的身影，他沒有任何猶豫，用力地點了點頭，眼神裏是一種全然的信任和領會。
    “我下班就回來”葉銜最後補充道，這句簡單的話，成了一個鄭重的承諾。
    粥鍋裏發出細微的“咕嘟”聲。
    葉銜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，“可以吃了，乖乖去坐好吧，我把粥端過去。”
    “好，”感受到葉銜的手，祁允淮先是一愣，然後點點頭走出廚房。
    祁允淮才坐下，葉銜端著兩碗粥走出廚房。
    他將碗輕輕放在祁允淮麵前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，提醒道：“有點燙，你喝的時候慢點，小心別燙著舌頭。”
    說完，他轉身從冰箱裏拿出一袋未開封的榨菜，利落地撕開包裝，撥了一大半到祁允淮的碗裏，剩下一點倒進自己碗中。
    “我早上一般會吃這個，”頓了頓，“你將就吃吧，明天就是周末了，到時候…我去買點別的。”
    祁允淮沒有立刻動筷，他低頭看著自己碗裏——熬出米油的暖粥，配上榨菜，樸素，卻是一份實實在在、專屬於他的早餐。
    他拿起勺子，舀起一勺，小心地吹了吹，然後送入口中，他吃得很慢，很認真，仿佛在品嚐的不是一碗簡單的粥，而是某種失而複得的、名為“日常”的滋味。
    “我吃得慣，很好吃的。”，聲音雖然很輕，但是清晰了不少。
    葉銜舀粥的手先是一頓，然後笑著開口打趣道：“終於不是隻說一兩個字了，難得啊！”
    祁允淮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，耳根微微泛紅，下意識地想低下頭，可嘴角卻不受控製地，跟著彎起了一個小小的、生澀的弧度。
    葉銜看了一眼時間，連忙喝了幾口粥“我快遲到了，你等會把碗放在洗碗池裏，我晚上回來的時候洗，乖乖待在家裏，等我回來。”
    祁允淮仰頭看著他，沒有說話，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。
    葉銜這才真正放下心，他抬手，非常輕、非常快地揉了揉祁允淮的頭發，然後不拿了袋昨天店員送的麵包，轉身拉開門，身影迅速消失在樓道裏。
    “砰”的一聲輕響，門被關上了。
    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，隻剩下牆上掛鍾秒針走動的滴答聲，以及空氣中尚未散盡的粥米香氣。
    祁允淮維持著原來的姿勢，靜靜地坐了一會兒，然後，他低下頭，看著自己麵前那隻還剩著小半碗粥的碗，葉銜方才揉過他發頂的觸感仿佛還殘留著，帶著一種陌生的、卻不讓人討厭的溫暖。
    他伸出勺子，將碗裏剩下的粥，一口一口，吃得幹幹淨淨。
    隨後，他並沒有立刻按照吩咐將碗放進水池，而是站起身，端著自己的碗，也端起了葉銜那隻還剩著小半碗粥的碗，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廚房。
    將碗和鍋洗好放回原來的位置，甚至連濺在台麵上的水漬都擦幹淨了。
    他走到客廳，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張略顯淩亂的沙發上——那是葉銜睡了一晚的地方。
    他猶豫了一下，慢慢走過去，在沙發前蹲下身，伸出手，指尖極輕地拂過那個還殘留著的凹陷，然後，他像一隻尋找安全氣息的小動物，輕輕地把臉頰貼了上去。
    沙發上，傳來一股幹淨的、混合著陽光以及葉銜身上淡淡氣息的味道，這是一種與他記憶裏所有“家”的味道都截然不同的氣息——沒有刺鼻的煙酒味，沒有令人窒息的黴味，沒有爭吵後冰冷的寂靜，隻有一種讓人鼻子發酸的、寧靜的溫暖。
    門外傳來鄰居出門的聲音，遠處汽車的喇叭聲，但是都被這扇薄薄的門板阻擋在外，門內是安全的，有讓人安心的氣息。
    祁允淮閉上眼睛，靜靜地蜷縮在沙發上，像一隻終於找到臨時巢穴的、疲憊又警覺的幼獸。
    城市的早高峰依舊如常。
    地鐵車廂裏擠滿了睡眼惺忪、麵無表情的上班族，悶熱的空氣混合著各種早餐的味道。
    葉銜被人流推搡著，靠在冰冷的車門旁，目光卻有些失焦地落在窗外飛速掠過的廣告牌上。
    放在以前，他肯定會帶著耳機，用音樂隔絕一切，並在心裏計算著這個月的開銷，為下個月的房租心煩，以及怎麼去麵對腦癱般的上司。
    但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樣了，原本不吃早飯的胃會隱隱作痛，但今天卻被**包裹著。
    他的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揉過祁允淮發頂時，那細軟蓬鬆的觸感，他甚至沒有意識到，自己的嘴角在不知不覺中，掛著一絲極淡的、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弧度。
    “叮——”到站提示音響起。
    葉銜隨著人流湧出車廂，步伐卻比往日要急促一些。
    他穿行在冰冷華麗的寫字樓大堂，第一次覺得，這日複一日的奔波似乎有了不一樣的意義。
    坐在熟悉的工位上，打開電腦，屏幕上跳動著未讀郵件和待辦事項，思緒卻飄回了出租屋。
    祁允淮會不會無聊？有沒有乖乖待在家裏？他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害怕？他記得今天去拿榨菜的時候冰箱是空的，米好像也沒有了，晚上回家的時候去超市買點米和菜吧。
    對了！還要買洗漱用品，家裏有一套自己用的，但是已經舊了，不能讓祁允淮用舊的，要去買新的……
    “想什麼呢？早會要開始了。”同事的提醒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    “好，馬上來。”，葉銜應了一聲，深吸一口氣，收斂心神，將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。
    然而，與以往那種被生活推著走的麻木感不同，今天，他敲擊鍵盤的手指似乎更有力，處理問題的思路也格外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