呂政言此刻就像是提前拿了劇本的局外人，他甚至連手機都懶得去摸，自己已經選邊站定，現在能做的就是不掉鏈子罷了。
    他吹吹熱氣，嘶溜著喝了一口茶，在落針可聞的會議室內格外刺耳。
    薛明見他這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就來氣，想到他昨天一反常態的對自己連損帶罵，便知道他一定是一早就知道了徐�煹纳矸荩�連帶著連他的書記員都要護著好去討好徐大少爺。
    薛明翻了個白眼，暗罵了一句虛偽。
    呂政言一個眼神都沒給薛明，見大家把目光漸漸聚集在自己身上，這才悠悠哉開口：“我覺得老大說得對，都是機關單位，一點人情味都不講不太好吧？況且小施可是咱們院今年唯一一個通過客觀題考試的，也算是半個功臣了，依我看不僅不能批評，還要獎勵，也算是給院裏其他書記員打個樣，讓他們有點動力。”
    高專委罕見的附和道：“小呂說的不錯。咱們院四年沒一個通過客觀題考試的，這麼些年每次區裏開大會，我都抬不起頭，少不得被其他單位陰陽怪氣。今年這位小同誌算是治好了我的頸椎病，也有勇氣、很正直，這很好，是個合格的法院人。”
    王副院長也挺直了腰杆子：“一點不錯，今年考試題難度大，全區所有編外就小施一個過了客觀題。這孩子家裏遭遇這麼大變故還能取得這樣的成績……他的采訪文章我也看了，應對得體，還很正能量，著實不容易。”
    呂政言和王副院長一個是徐�煹捻旑^上司，一個是徐�燀旑^上司的頂頭上司，這個時候抓著施鳴朗沒腦的誇多少有些不公正，可高專委可是所有人裏麵歲數最大的老專委了，鐵一樣的麵孔，為人天不怕地不怕，隻講一個理字，他都開了口，其他人也就順著這兩把梯子往下下了。
    年畫娃娃一樣的趙副院長笑**的：“那我也來說句公道話。咱們今天來討論的是人家施鳴朗的事，徐�煛�…這就是個插曲。我覺得施鳴朗這孩子不錯，你們要是都不要，我可要先下手預定了。主觀題成績也就這一兩天，不管過沒過，我們民庭的大門可是永遠向小施敞開的，不管什麼時候，過了立刻轉法助！這話我反正是拍在這了。”
    王副院長急了眼：“誰不要？誰說不要了？！開著會你那算盤珠子都蹦我腦門子上了。”
    這麼一爭執，氣氛頓時輕鬆起來，大家臉上都不約而同的哄笑起來——除了薛明和李副院長。
    眼下熱搜都奔著徐�熑チ耍�原本就沒有錯的施鳴朗就更沒什麼好討論的了，幾人紛紛同意了院長讓研究室加強輿論監督，靜觀其變的意見，就這樣匆匆散會了。
    會後，薛明一把抓住呂政言，咬牙切齒道：“你早就知道。”
    呂政言一團和善：“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？”
    “你故意的！”
    呂政言甩開他：“我可沒逼著你把他丟到棲鳳來，也沒逼著你指使李桂莉給他們下絆子。”
    薛明臉色差極了，目光刀子一樣，恨不得把呂政言捅個對穿。
    呂政言被他明裏暗裏損了半天，這會子總算逮到了機會，哪裏肯就這麼放過，他掰著手指頭一件件數過來：“給他派了個結結巴巴什麼都不會的書記員，還給他分了一間什麼都超標的辦公室，連給他書記員配一體機這種損招都想的出來。你安的什麼心稍微有點腦子的都明白。”
    “你別得意的太早。”薛明壓低了聲音，“在那位麵前，徐�熕闶颤N。”
    呂政言見他心虛的樣子就知道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。
    既然鬥的有去有來，自然是有勢均力敵的本事在。
    呂政言也不拆穿薛明，抱著保溫杯悠悠然的晃走了。
    施鳴朗被王副院長叫到了辦公室，與其說是叫，不如說是半叫半請。
    王副院長跟他一起坐在了沙發上，還親自倒了杯茶給施鳴朗。
    施鳴朗受寵若驚，雙手接過茶杯，不敢看王副院長的眼睛：“王院長，您找我來是……”
    王副院長笑了：“別緊張，就是問問你主觀題答得怎麼樣。”
    成績都快出來了，你問我考的怎麼樣？施鳴朗不太明白，但是他依然老老實實的捧著茶杯回答了：“感覺題挺難的。”
    “啊……沒事，能感覺到題的難度也是一種水平。別有負擔。”
    施鳴朗點頭嗯了一聲。
    “最近徐�熞膊辉冢�你工作是怎麼安排的？”
    “我、我，跟著呂庭，他案子太多，一…一個書記員，不夠。”
    王副院長點點頭：“一直這麼應付也不是回事，隻是這會子輿論又鬧起來，估摸著一時半會他是回不來了。”
    施鳴朗琢磨不透王副院長話裏是不是藏著什麼，但心裏總有些不安，他急忙開口：“呂庭說，等考試結果出來，要是過了就、就讓我跟著他，當助理。”
    “這老呂。”王副院長笑了，“成績還沒出來就生怕人被劃拉走了。不過這都看你，要是你不想待在棲鳳法庭…我還缺一個開庭的書記員，考過了給我當助理也是一樣的。”
    ！！！施鳴朗頭垂的更低了：我這是……被挖牆腳了嗎？還是被院長挖牆腳？！這……這不就是通知嗎？
    王副院長看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什麼心思：“也不急在這一時，等雙選結束了再搬也是一樣的。徐�熯@尊大神咱們院肯定是容不下了，棲鳳法庭肯定是要再派一組人過去的，那邊案子少，呂政言留不住你。”
    確實。棲鳳法庭案子本來就不多，現在院裏的法官助理本來就少，從來都是按照案件量分配的，呂政言就算有心，也不能硬留。
    可是……徐�熣娴牟粫�再回春城了嗎？
    施鳴朗的父母在他小時候忙著做生意，雖然給了他優渥的物質條件，卻極少能陪伴在他身邊，所以他從沒有長時間出過遠門，最遠也不過在省裏旅旅遊，兩三日也就回來了。
    如果徐�熣娴牟荒芑氐酱撼牵�那他是一定要去樂安的。
    想是真的想，怵也是真怵。
    施鳴朗搖搖頭，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搖出腦殼去：“謝謝您的賞識，我、我……我會好好考慮的。”
    見施鳴朗這副老實樣子，王副院長更滿意了：“行，別有負擔。你怎麼過來的？”
    “搭呂庭的車。”
    “哎呦，那是我耽誤你了，估計這會他都回去了。”
    王副院長說著親自撥通了車隊電話，讓他們給施鳴朗派輛車送他回去。
    施鳴朗又再三道了謝才離開，出了辦公樓大門，他深吸一口氣，第一次感受到這種能力被人認可的感覺。
    果然，人還是要靠自己站立的。
    施鳴朗這般想著，開心的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