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裏麵全是廢鋼，沒什麼大東西！”趙小磊探進頭喊，接著“哎喲”一聲，像是踩空了。蘇明趕緊舉著手機照明，林曉燕和孫老鐵則在下麵托著他的腿：“慢點！別碰那些舊零件，可能有鏽釘。”趙小磊的聲音從裏麵傳來：“曉燕姐，這裏有張紙，好像是提貨單！”
    幾分鍾後，趙小磊從通風口跳下來，手裏攥著張泛黃的提貨單，紙邊被黴斑浸得發脆。蘇明用手機拍下提貨單上的信息，放大後念道：“提貨單位：明遠機械，貨物名稱：鉻釩鋼坯，提貨日期：2004年10月15日——剛好是馬師傅”意外”前一個月。”
    林曉燕突然想起什麼，從帆布包掏出日記，翻到2004年10月的部分，裏麵有一行父親的字跡：“馬兄說，老周的鋼坯有問題，存北坡了，待查。”字跡比平時更潦草，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叉——這是父親標記“危險”的符號。“我爸知道這批鋼有問題，還和馬師傅約好要查。”她的聲音有點發顫，“馬師傅的死，肯定和這批鋼有關。”
    孫老鐵已經撬開了倉庫大門，“吱呀”一聲，灰塵和蛛網簌簌落下。倉庫裏堆著半人高的廢鋼，陽光從破損的屋頂照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蘇明打開紋路掃描儀，屏幕上立刻顯示出地麵的痕跡：“有車胎印，是載重卡車的，而且是最近一周留下的——胎紋和明遠機械的貨車胎紋吻合。”
    趙小磊舉著手機照明，跟著孫老鐵往倉庫深處走。角落裏堆著幾個破舊的木箱，上麵印著“紅星廠原料庫”的字樣，木箱已經爛了大半，裏麵的廢鋼鏽得粘在一起。“曉燕姐，你看這個！”趙小磊突然喊起來，他腳邊有塊油布，上麵印著個模糊的梅花印記，和鋼印的圖案一模一樣。
    油布包得很嚴實，外麵纏著幾圈生鏽的鐵絲。孫老鐵用淬火鉗剪斷鐵絲，打開油布的瞬間，一股濃重的油味飄了出來——是機油和柴油混合的味道，和當年車間裏的味道一模一樣。油布裏麵，是半本浸油的賬本，藍色的封皮已經發黑，上麵寫著“紅星廠零件出庫記錄”，字跡是馬德山的。
    林曉燕小心翼翼地翻開賬本，油浸的紙頁粘在一起，稍一用力就可能撕破。蘇明從工具箱裏拿出甘油，輕輕塗在紙頁邊緣：“甘油能軟化油汙，還不會損傷字跡。”他的動作很輕，眼鏡片離賬本隻有幾厘米，“你看這頁，2004年10月16日，出庫五十根鉻釩鋼坯，簽收人是”李”——應該是李茂山。”
    趙小磊突然指著賬本的某一頁：“這是我爺爺的筆跡！”紙頁上寫著“鋼坯摻假，已做標記，存西角暗格”，旁邊畫著個小小的梅花圖案。孫老鐵立刻走到倉庫西角，用腳踩著地麵，突然“咚”的一聲，腳下的地麵是空的——是塊活動的水泥板，邊緣有個圓形的拉環，上麵刻著半朵梅花。
    “這就是馬師傅說的暗格！”孫老鐵激動地攥緊淬火鉗，和趙小磊一起拉開水泥板，下麵是個半米深的地窖，裏麵堆著幾根用油紙包著的鋼坯。林曉燕拿起一根，油紙一撕就破，鋼坯上刻著個小小的“劣”字，旁邊是朵完整的梅花印——這是馬德山做的標記，用來區分摻假的零件。
    “周明遠供的假鋼，馬師傅沒敢用，全藏在這兒了。”林曉燕摸著鋼坯上的梅花印，和手裏的鋼印比對，紋路完全一致，“李茂山簽收了這批鋼，卻沒進車間的生產記錄，說明他把假鋼轉賣了——這就是當年的零件走私案！”
    蘇明突然“咦”了一聲，他翻到賬本的最後一頁，上麵畫著張淬火爐的草圖，和紅星廠老淬火爐的樣子一模一樣。爐底標著兩個數字：“9-15”，旁邊畫著個箭頭，指向鋼印的圖案。“這數字和鋼印上的”3-7”連起來，是”3-7-9-15”，像是什麼密碼。”蘇明把草圖拍下來，“趙警官那邊剛發來信息，周明遠的明遠機械，在2004年因為走私零件被調查過，後來因為證據不足沒立案。”
    “證據不足？肯定是李茂山和他串通，銷毀了證據！”趙小磊氣得踢了一腳旁邊的廢鋼，“我爺爺就是因為要揭發他們，才被害死的！”孫老鐵按住他的肩膀，臉色沉得能滴出水：“別衝動，馬師傅做事向來留後手。你看這草圖，爐底的數字，說不定和老淬火爐的夾層有關——當年他說過，老爐是紅星廠的”保險櫃”。”
    林曉燕突然注意到賬本的夾層裏，夾著半張紙條，上麵是父親的字跡：“老周約馬兄談鋼坯，地點：淬火車間，晚八點。”日期是2004年10月20日——正是馬德山“意外”身亡的前一天。“我爸知道他們要見麵，”林曉燕的指尖冰涼，“他肯定去了車間，說不定看到了什麼。”
    就在這時，蘇明的手機響了，是趙衛東打來的：“曉燕，你們小心點，明遠機械的車剛離開北坡，往市區方向開了。還有，我們查到”老周”就是周明遠，他和黃誌強是表兄弟，當年黃誌強的走私網絡，就是他在背後資助的！”
    林曉燕掛了電話，看向倉庫裏的眾人：孫老鐵握著淬火鉗，指節發白；趙小磊抱著爺爺的手劄，眼神堅定；蘇明盯著賬本上的草圖，眉頭緊鎖。陽光從屋頂的破洞照下來，落在那半本油浸的賬本上，字跡雖然模糊，卻像一把鑰匙，打開了當年舊案的第一道鎖。
    “我們回廠，去老淬火爐看看。”林曉燕把賬本和鋼坯樣品放進帆布包，“馬師傅把密碼刻在鋼印上，畫在賬本裏，肯定是在等我們找到真相。”她走到倉庫門口，回頭看了眼那些藏在暗格裏的假鋼，突然明白——這些生鏽的鋼坯，不僅藏著當年的罪證，更藏著老輩人守廠護藝的骨氣。
    皮卡往回開的時候，風裏帶著鐵山的泥土味。林曉燕把鋼印放在膝蓋上，陽光透過車窗照在上麵，梅花紋路的陰影剛好落在賬本的淬火爐草圖上。她突然發現，草圖上的淬火爐，爐門的位置和鋼印的花瓣數量完全吻合——“3-7-9-15”這組數字，根本不是密碼，是淬火爐的齒輪刻度。
    “蘇明，你看這草圖，”林曉燕把賬本遞過去，“爐門的齒輪有15個齒，第3、7、9個齒上畫著紅點——這是在告訴我們，轉動這三個齒，就能打開老淬火爐的夾層！”蘇明立刻調出老淬火爐的三維模型，對照著草圖調整齒輪位置，屏幕上的夾層圖標突然亮了：“對！就是這裏，夾層裏肯定有馬師傅留下的證據！”
    車剛駛進紅星廠大門，就看見技術科的小王跑過來，臉色發白：“林技術員，不好了！孫師傅的老淬火爐，剛才被人撬了！”林曉燕心裏一沉，立刻推開車門往車間跑——老淬火爐前圍了幾個人，爐門敞開著，裏麵的耐火磚被翻得亂七八糟，地上留著個新鮮的撬棍印，和北坡倉庫鐵鎖上的劃痕一模一樣。
    孫老鐵蹲在爐邊，手裏捏著塊破碎的耐火磚，磚縫裏嵌著點藍色的油漆——是明遠機械貨車上的顏色。“他們比我們快了一步。”孫老鐵的聲音很沉，茶缸裏的茶灑了一地，“但馬師傅的規矩，夾層的鑰匙是鋼印，他們沒鋼印，打不開。”林曉燕握緊手裏的梅花鋼印，看著敞開的爐口，突然笑了——這場和舊案的較量，他們還沒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