驗收結束後的第二天，林曉燕在父親的舊木箱底翻出了個鐵皮盒——盒蓋鏽得打不開，還是蘇明用數控車的卡盤輕輕夾開的，鐵屑落在木頭上，像撒了把細沙。盒子裏沒有貴重東西，隻有一摞泛黃的圖紙和半本磨爛的工作日記，最上麵那張《淬火爐升級草圖》邊角卷曲，鉛筆線條被雨水洇過，模糊了大半。
    “這就是趙衛東說的那張？”周鐵軍湊過來，手指捏著圖紙邊緣——紙麵上有淡淡的油印，是林建國當年修機床時蹭上的，“你看這裏，參數被劃掉重改了三次，不像隨便畫的。”他掏出老花鏡，鏡腿用細鐵絲纏著，還是馬德山生前給他修的，“老林做事細致，不會平白無故改參數。”
    蘇明把圖紙鋪在數控操作台上，用掃描儀掃進電腦，調亮對比度：“有了！這裏有個淡紅色的印記，像是用紅鉛筆描的，平時看不出來。”屏幕上，淬火爐的爐膛示意圖旁，一個極小的“火”字輪廓顯現出來，和齒輪上的“林”“馬”記號筆跡相似。
    “是我爸的暗號！”林曉燕突然想起父親的日記裏寫過“雙火工藝藏於”火”字”，她翻出日記，對著燈光一照，某頁的批注透了過來：“爐溫曲線第三段，與馬師傅的”水淬三秒”對應。”她指著草圖的溫度參數，“這不是普通的升級圖，是雙火淬火的核心工藝！”
    孫老鐵蹲在旁邊，用他那隻布滿老繭的手摸了摸圖紙：“老林當年就是怕技術外泄，才把關鍵參數藏起來。黃誌強要的不是草圖本身，是這藏著的寶貝。”他往淬火爐那邊瞥了眼，爐口的火苗正穩，“我今晚守在車間，誰來都別想碰圖紙。”
    下午三點，廠區門口來了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，說是“香港機械協會的，想和紅星廠談合作”。林曉燕接待他時，注意到男人的袖口沾著點暗紅色的漆——和城郊廢棄磚窯牆上的漆一模一樣，是“老鼠”同夥被抓時的現場痕跡。
    “我們想看看貴廠的淬火爐技術，”男人遞過來一張鍍金名片，“聽說馬德山師傅的雙火工藝很厲害，我們願意出高價買技術授權。”他說話時，目光總往技術科的方向瞟，林曉燕故意把話題引到老設備上：“馬師傅的手藝都在老賬本裏，我給您找找。”
    她轉身去拿賬本時，用手機給周鐵軍發了條消息：“黃的人來了，在會客室。”周鐵軍立刻帶著趙衛東趕過來，男人看見穿警服的趙衛東，臉色微變，起身就要走：“我突然想起還有事，改天再談。”
    “別急著走。”趙衛東攔住他，“城郊磚窯的同夥都招了，你是黃誌強的助理阿文吧？”男人的手猛地攥緊名片，指節泛白：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。”孫老鐵從門外走進來，手裏拎著個扳手：“是不是要問草圖的事？我這老扳手，專砸不懷好意的人。”阿文見狀，推開椅子就跑，沒跑兩步就被門口的民警攔住。
    “黃誌強明天到鐵山，住在城郊的溫泉酒店。”阿文被帶走前，突然喊了一句，“他說，要是你們不把草圖交出來，就炸了淬火爐！”
    車間裏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。蘇明盯著電腦上的草圖，突然說：“我有辦法。”他打開數控編程軟件，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，“我把草圖的核心參數編成三維模型，藏在數控車的係統裏，隻有輸入”林””馬”兩個字的拚音首字母，再加上淬火溫度860，才能解鎖。而且我設置了自毀程序，隻要強行拷貝，數據就會自動刪除。”
    周鐵軍點點頭：“物理防護也得做好。”他讓人把草圖鎖進馬德山的舊保險櫃——保險櫃是當年從德國進口的，鑰匙孔是特製的，隻有孫老鐵手裏的銅鑰匙能打開，“老孫，你今晚就守在保險櫃旁，寸步不離。”
    孫老鐵把鋪蓋卷搬到了技術科，就放在保險櫃旁邊。他給蘇明和林曉燕各倒了碗熱茶，搪瓷缸上的“勞動模範”字樣已經模糊：“你們倆年輕人去休息，我這糙老爺們熬得住。當年馬師傅守設備，三天三夜沒合眼，我這點苦不算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