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十三章進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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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人來過?”林曉燕往後退了半步,聲音有點發顫。她從小在廠裏長大,以前總覺得老廠房熱鬧,現在卻覺得陰森森的,尤其是牆角堆著的舊機床,黑乎乎的像個影子。
周鐵軍從棉襖口袋裏掏出個手電筒——還是當年廠裏發的,鐵皮殼子,開關都鏽了。他按了半天,才射出一道昏黃的光,掃過車間地麵:“是最近來的,腳印沒被雪蓋嚴實。你看,那邊有個土堆,不對勁。”
車間西角,果然有個半米高的土堆,上麵沒積雪,像是剛堆起來的。周鐵軍走過去,蹲下來摸了摸土——還帶著點潮氣,不是老土。他心裏犯嘀咕:這車間地麵是1958年鋪的水泥,硬得很,怎麼會有土堆?
“周師傅,您看這個!”林曉燕突然叫起來,她在土堆旁邊撿到個東西,是枚黑色的紐扣,上麵刻著“紅星”兩個字,“這是我爸當年工裝的紐扣!馬師傅的工裝也是這種!”
周鐵軍接過紐扣,指尖蹭過上麵的紋路——沒錯,是1980年代廠裏統一發的工裝紐扣,後來就換樣式了。他心裏一緊,從旁邊撿了根鏽跡斑斑的鐵棍,往土堆裏戳了戳:“曉燕,你往後站遠點,我挖挖看。”
鐵棍戳進土裏,沒多深就碰到個硬東西。周鐵軍慢慢把土撥開,先是露出一塊深藍色的布料,是工裝的顏色,再往下挖,一隻手的骨頭露了出來,指骨上還套著個鐵戒指——那是馬德山的!周鐵軍記得清清楚楚,馬德山結婚時沒錢買金戒指,就自己用鐵絲打了個鐵環,磨亮了戴在手上,後來鐵絲鏽了,他也沒摘。
“馬師傅……”林曉燕捂住嘴,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。她小時候總去車間找爸爸,馬德山總給她糖吃,還教她用小錘子敲鐵皮,說“姑娘家也能學手藝”。她怎麼也想不到,馬師傅會埋在這兒,埋在他待了一輩子的車間裏。
周鐵軍的手也在抖,他繼續挖,把土堆扒開,一副完整的骸骨露了出來,蜷縮著,像是死前很痛苦。骸骨旁邊,放著個東西,被土埋了一半,周鐵軍伸手拿出來,是塊零件碎片,黃銅的,上麵有個清晰的△印記——跟冰湖邊發現的碎片一模一樣!
“又是這個印記……”周鐵軍把碎片舉到手電筒光下,碎片邊緣還留著切削的痕跡,是C6140機床的核心零件,“這零件不是二車間的,二車間修的是老機床,用不上這個。馬德山怎麼會有這個?”
就在這時,外麵突然傳來汽車的聲音,接著是腳步聲。周鐵軍趕緊把碎片揣進懷裏,對林曉燕說:“別聲張,可能是派出所的人。”
門被推開,進來的是趙衛東,穿著警服,身後跟著兩個年輕民警,手裏拿著勘查箱。“周師傅,林醫生,你們怎麼在這兒?”趙衛東有點意外,他看了看地上的骸骨,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,“這是怎麼回事?”
“我們來查馬德山的事,剛發現的骸骨,還有這個。”周鐵軍掏出零件碎片,遞給趙衛東,“帶△印記,跟林建國墜湖現場的碎片一樣。”
趙衛東接過碎片,用手電筒照了照,又蹲下來檢查骸骨:“骸骨風化程度,大概死了兩年左右,跟馬德山失蹤的時間對得上。指骨上的鐵戒指,還有旁邊的工裝紐扣,基本能確定是馬德山。周師傅,你們怎麼知道他在這兒?”
林曉燕把照片和日記摘要遞給趙衛東:“我爸的照片背後寫著”車間西角有問題,△記號”,我懷疑我爸當年發現了馬師傅的事,才被人害死的。”
趙衛東翻看照片和摘要,眉頭越皺越緊:“李茂山當年說馬德山卷款跑路,現在看來是撒謊。這△印記,還有零件碎片,肯定跟偷技術的人有關。小王,小李,趕緊拍照取證,聯係市局法醫,過來做屍檢。”
兩個民警忙起來,閃光燈在車間裏閃著,照得牆上的油漬和鏽跡格外清晰。周鐵軍站起來,走到骸骨旁邊,對著骸骨鞠了一躬:“馬哥,對不住,兩年了才找到你。你放心,我們肯定查清楚,讓害你的人償命。”
林曉燕也跟著鞠躬,她擦了擦眼淚,對趙衛東說:“趙警官,我爸的日記裏還提過,馬師傅當年不肯改淬火參數,被李茂山罵了。會不會是馬師傅發現李茂山跟外人勾結,偷改技術參數,才被滅口的?”
趙衛東點點頭,把照片和摘要放進證物袋:“很有可能。李茂山雖然死了,但他的賬本還在,我們回去再查查,看看有沒有馬德山的記錄。另外,這零件碎片,得送技術科鑒定,看看具體是哪個部位的,跟之前冰湖的碎片能不能對上。”
外麵的雪還在下,民警們忙著取證,周鐵軍站在車間門口,望著外麵灰蒙蒙的天。他想起馬德山當年教他淬火的樣子,馬德山說:“淬火要懂鐵的脾氣,火大了會裂,火小了不硬,做人也一樣,不能太剛,也不能太軟。”可馬德山偏偏是個太剛的人,不肯低頭,才落得這個下場。
“周師傅,”林曉燕走過來,遞給他一塊紙巾,“您別太難過,我們找到馬師傅了,就能找到害他的人,也能還我爸一個清白。”
周鐵軍接過紙巾,擦了擦眼角——不是哭了,是風刮的。他看著林曉燕,這姑娘跟她爸一樣,骨子裏有股韌勁:“對,咱們得查下去。馬師傅埋在這兒兩年,肯定還有別的線索沒發現。你看,那土堆旁邊,是不是有個洞?”
林曉燕順著他指的方向看,土堆旁邊果然有個拳頭大的洞,像是被什麼東西挖過。趙衛東也走過來,蹲下來看了看:“是動物挖的?還是人挖的?得讓技術科的人看看。”
就在這時,市局法醫到了,帶著工具箱走進車間。周鐵軍和林曉燕退到門口,看著法醫蹲在骸骨旁邊,開始檢查。趙衛東走過來,對他們說:“你們先回去吧,有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們。注意安全,最近別單獨來老廠,萬一凶手沒走遠呢?”
周鐵軍點點頭,他把零件碎片的樣子記在心裏,又看了一眼車間西角的骸骨——馬德山,老夥計,你再等等,咱們紅星廠的人,不會讓你白死。
兩人走出老廠,雪還在下,落在臉上,涼絲絲的。林曉燕突然停下,對周鐵軍說:“周師傅,我爸的日記裏還有句話,我沒抄下來,是1999年1月寫的:”馬哥的藥沒帶,他不會跑”。馬師傅的藥,是治他老婆癱瘓的藥,他要是跑了,肯定會帶藥,所以他肯定是被人害了。”
周鐵軍心裏一沉,馬德山的藥,他也知道,是種進口藥,不好買,馬德山每次都買很多,放在車間的工具箱裏。“明天咱們去馬師傅家看看,問問他老婆,說不定能知道點什麼。”
林曉燕點點頭,圍巾被風吹得飄起來:“好,我明天一早去找您。”
兩人在老廠門口分開,周鐵軍往家走,棉鞋踩在雪地上,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。他想起剛才在車間裏看到的骸骨,想起馬德山的鐵戒指,想起林建國的日記,心裏像壓了塊石頭——這紅星廠,藏的秘密太多了,而他們要找的真相,還在雪下麵,等著被挖出來。
回到家,周鐵軍把棉襖脫下來,掛在門口的釘子上,棉襖口袋裏的手電筒還亮著,昏黃的光照在牆上,像個小小的月亮。他坐在桌邊,拿出張紙,憑著記憶畫那個△印記,畫了又改,改了又畫——這個印記,到底是誰留下的?是李茂山?還是那個“黃姓商人”?馬德山知道了什麼?林建國又發現了什麼?
一連串的問題,像雪一樣,堆在他心裏。他拿起桌上的茶杯,喝了口熱水,熱水下肚,暖了點,可心裏還是涼的。他知道,從發現馬德山骸骨的這一刻起,他們要查的,不隻是林建國的死,還有馬德山的死,還有那些被偷走的技術,被掩蓋的真相。
窗外的雪還在下,老機床廠的方向,隱約能看見警燈的光,一閃一閃的,像是在黑暗裏,點亮了一點希望。周鐵軍握緊了手裏的紙,上麵的△印記,在燈光下,顯得格外清晰。他心裏暗暗發誓:馬哥,建國,你們放心,我周鐵軍就算拚了老命,也得把這事查清楚,讓那些害了你們的人,付出代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