鍵盤上的月光被突然撞開的宿舍門攪碎。
    林小滿的衝鋒衣下擺還沾著走廊的冷風，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得她眼睛發亮：“蘇蘇！你快來看！肖（Xiao）在打路人賽！”
    南姌苡指尖從“確定”鍵上收回，餘光瞥見室友發梢上的水珠-看來這姑娘是從教學樓狂奔回來的。
    她剛要開口，林小滿已經把手機懟到她眼前，直播畫麵裏五個人影在峽穀裏廝殺，為首那個穿著黑色戰衣的角色像團遊走的黑霧，每次閃現都精準切進敵方C位身後，技能釋放的音效與敵方血條歸零的提示音幾乎同時炸響。
    “你看你看！”林小滿的指甲在屏幕上敲出輕響，“他剛才那個螺旋走位，我數了，從紅buff區到龍坑，十七步，每一步都踩在敵方技能冷卻的間隙裏！這哪是人能打出來的操作？”
    南姌苡的呼吸頓了頓。
    她盯著屏幕裏角色移動的軌跡，那些突然的急停、折返、側滑，在她眼裏漸漸模糊成另一種形態-像極了去年編《燼》第二幕時，她設計的群舞走位：火把從左後方掃來的瞬間，領舞要側旋半圈避開光刃，同時踢起的裙擺帶起右邊伴舞的飄帶，所有動作必須卡在鼓點的重音與次重音之間。
    “借我手機。”她聲音輕得像歎息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篤定。
    林小滿下意識遞過自己的平板，南姌苡調出舞蹈節拍器軟件，截下直播中三十秒的操作片段，將移動軌跡導入分析界麵。
    紅色光點在時間軸上跳躍，與4/4拍的強弱標記完美重疊-重音時突進，次重音時變向，弱拍時收勢，最弱拍時……她瞳孔微縮-那是她編舞時最愛的“留白”，看似靜止，實則是為下一輪爆發積蓄力道。
    “小滿，”她按住室友要說話的手，“你之前說厲戰霆送過你舊手機？”
    “就那個粉色殼子的？早被我塞抽屜最裏麵了。”林小滿歪頭，“不過蘇蘇你要那個幹嗎？厲校霸之前不是說那手機有定位功能，怕你亂跑才給的？”
    南姌苡沒接話，赤著腳踩過地毯走到書桌前，從林小滿的抽屜深處摸出那部手機。
    開機時屏幕閃了閃，她記得厲戰霆說過這手機被他遠程鎖了數據，但此刻她指尖快速劃過機身-後殼有一道極淺的劃痕，是上周她假裝摔倒時，他扶她起來時手機磕在台階上留下的。
    “密碼是我生日。”她輕聲念出，手指在鍵盤上敲下“0317”。
    解鎖的提示音比心跳還輕。
    加密文件夾躺在相冊最底層，文件名是亂碼，但南姌苡認得那串數字-20210915，是她墜台當天的日期。
    她點開第一個視頻，畫麵裏是遊戲訓練室，背對著鏡頭的男人戴著黑色耳機，右手在鍵盤上翻飛，左手鼠標的移動軌跡與今天直播裏“肖（Xiao）”的走位如出一轍。
    “視角切換頻率……”她抓起筆在紙上速記，“每分鍾17次，和他上周陪我去圖書館時，觀察周圍環境的頻率一樣。暫停時機……”視頻裏角色突然頓在草叢邊緣，“和他昨天在食堂，等我吃完最後一口粥才開口說話的停頓，誤差不超過0。3秒。”
    林小滿湊過來看，被紙上密密麻麻的對比符號嚇了一跳：“蘇蘇你這是……在研究厲校霸？”
    “我在確認，”南姌苡的指尖撫過視頻裏男人後頸的小痣-和厲戰霆上周替她擋雨時，被雨水打濕的後頸，那顆朱砂痣的位置分毫不差，“我的共犯，究竟有多強大。”
    “對了小滿，”她突然轉身，眼尾的淚痣在暖黃台燈下泛著柔光，“你說電競社試訓刷了你？”
    “可不嘛！”林小滿立刻炸毛，“他們說**作分不夠，可我明明……”
    “如果我用你賬號打預選局呢？”南姌苡打斷她，“過首輪淘汰賽的話。”
    “你？”林小滿的眼睛瞪得像銅鈴，“蘇蘇你連遊戲界麵都沒打開過吧？”
    南姌苡笑了，從抽屜裏翻出一遝A4紙-上麵全是她這三天畫的“戰術拆解圖”，每個團戰回合被拆成“起勢”“旋轉”“收勢”三個舞蹈段落，對應的操作節點用紅筆標得清清楚楚。
    “我不需要練槍法，”她指尖劃過“起勢”那欄，“隻需要記住，當敵方打野從龍坑方向過來時，我要像跳《火蝶》時那樣，用二技能劃出一道弧線，剛好卡在他懲戒的前0。5秒落地。”
    林小滿看著她眼裏跳動的光，突然打了個寒顫-這哪是要打遊戲，分明是要把一場五對五的團戰，變成屬於南姌苡的獨舞舞台。
    次日淩晨，“螢火”這個新注冊的ID出現在“星城高校挑戰賽”預選名單裏。
    南姌苡盯著屏幕上自己設置的角色外觀：淡藍色戰衣，腰間掛著個會發光的螢火蟲掛飾-和厲戰霆上周送她的，別在書包上的那枚，一模一樣。
    試訓賽當晚的分組公告彈出來時，她正對著鏡子調整呼吸。
    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，“影隊”兩個字撞進眼裏-那是厲戰霆作為臨時隊長，今晚要帶的隊伍。
    窗外的月光漫過鍵盤，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了。
    這一次，不是偽裝的乖巧，不是複仇的冷硬，而是獵手終於鎖定獵物時，眼底翻湧的、滾燙的期待。
    試訓賽的直播間熱度在開局第三分鍾突然飆升到百萬。
    在“影隊”野區上方的草叢裏，“螢火”操控的法師角色正貼著草邊蹲伏。
    她盯著小地圖上敵方打野“夜梟”的動向，耳麥裏傳來係統播報的“暴君即將刷新”的提示音-這和她三天前拆解的戰術圖上標注的“敵方突襲時間點”分毫不差。
    “來了。”她輕聲呢喃，指尖在鍵盤上輕叩兩下。
    屏幕裏，“夜梟”的刺客角色剛從龍坑繞出，腳步還帶著點得意的小跳步-這是激進型選手的通病，勝利在望時會不自覺暴露微操習慣。
    南姌苡盯著他移動的節奏，忽然想起上周在食堂，厲戰霆替她擦掉唇角粥漬時，拇指腹碾過瓷勺的力度變化。
    “就是現在。”她按下閃現鍵，身著淡藍色戰衣的法師如蝶振翅，精準落在“夜梟”必經之路上。
    緊接著Q技能的光刃呈扇形展開，正好卡在刺客抬手交懲戒的前0。2秒-這是她用舞蹈節拍器反複校準過的時間差，和《燼》裏領舞踢翻燭台、火星濺到反派衣角的延遲分毫不差。
    “第一滴血！”係統播報聲炸響的瞬間，直播間彈幕被紅色刷屏。
    【這預判是開了透視吧？】
    【夜梟的懲戒都捏在手裏了，她怎麼知道他要打暴君？】
    【螢火ID新注冊的，不會是肖（Xiao）的小號吧？】
    電競社訓練室裏，厲戰霆的指尖在鼠標上頓了頓。
    他盯著屏幕裏“螢火”的走位軌跡，那道淡藍色身影在草叢裏若隱若現的弧度，像極了上周他在舞蹈教室窗外，看南姌苡排練時，裙角掃過地板的軌跡。
    “霆哥，”陳驍的聲音從耳麥裏傳來，帶著點急促，“她用的戰術路徑是你上周刪掉的推演版本。當時你說這套太冒險，結果她……”
    “讓她繼續。”厲戰霆截斷他的話，唇角揚起極淡的弧度。
    他摘下一隻耳機，任由訓練室的喧囂湧進來-沈曜正湊在旁邊看直播，嘴裏叼著的棒棒糖“哢”地咬碎。
    中期團戰爆發在中路二塔。
    厲戰霆操控的射手故意賣了個破綻：走位前壓過深，血量條掉到30%。
    按照常規戰術，輔助“螢火”該立刻開盾撤退，但屏幕裏那抹淡藍卻突然提速，踩著敵方法師的技能冷卻間隙繞後-她的位移技能釋放節奏精準得可怕，第一段E技能騙出對方閃現，第二段E緊接閃現貼臉，大招的光陣恰好覆蓋住敵方四人。
    “四連超凡！”係統提示音幾乎要掀翻直播間的天花板。
    【這操作跟肖（Xiao）一模一樣！】
    【剛才那波繞後，連閃現交的位置都像複刻！】
    【求官方查IP！這絕對是內部數據泄露！】
    厲戰霆終於摘下另一隻耳機，指節叩了叩桌麵。
    訓練室的空調風掠過他額前的碎發，屏幕藍光在他眼底投下暗湧：“有人偷看我的訓練數據？”他的聲音通過公屏麥傳出去，帶著點冷硬的質問，手指卻在鍵盤上快速敲出一行字發送到公屏-“我隊缺個戰術分析師，有興趣嗎？”
    全網瞬間炸鍋。
    #影隊隊長公開挖人#的話題像顆炸彈，直接砸上熱搜第三。
    圖書館外的雨不知何時下大了。
    南姌苡抱著平板從階梯走下來時，發梢已經沾了細密的雨珠。
    她盯著屏幕裏公屏的邀請，嘴角揚起一抹極淺的笑-這局她布了三天的棋，終於觸到了厲戰霆的底線。
    “蘇蘇！”林小滿舉著傘從走廊跑過來，“厲校霸在門口等你！就站在雨裏！”
    南姌苡的腳步頓了頓。
    她抬眼望去，圖書館台階下的梧桐樹下，確實立著道黑色身影。
    雨水順著他的傘骨成串墜落，卻沒沾濕他半分-那把黑傘完完全全罩在她即將經過的路徑上，他自己半邊肩膀浸在雨裏，像座沉默的雕塑。
    “林小滿，”她把平板塞進室友懷裏，“幫我拿回去。”
    “哎你-”林小滿的話被雨聲截斷。
    南姌苡踩著水窪走近，能清晰看見厲戰霆下頜線墜著的雨珠，還有他眼裏翻湧的暗潮。
    他沒說話，隻是伸手遞來張折疊的紙條，指腹擦過她掌心時，帶著點刻意的溫度。
    紙條展開，是他慣用的狂草：“你也懂節奏？”
    “我隻是……”她抬眼，雨絲落在睫毛上，“記得某些人看我跳舞時的眼神。”
    厲戰霆低笑，傘骨在風中輕顫。
    他的聲音壓得很低，混著雨聲鑽進她耳裏：“那你該知道，神從不允許多人站在他身邊。”
    “可我從來，”南姌苡指尖捏緊紙條，眸光像淬了刃，“就沒想站在你身邊-我想拆了你的王座。”
    一道閃電劃過雨幕，照亮兩人對峙的身影。
    厲戰霆的瞳孔微微收縮，看著她被雨水打濕的發尾貼在頸側，忽然想起視頻裏那個背對著鏡頭的男人後頸的朱砂痣-原來從他第一次在校園裏遇見這朵黑蓮花時，就已經掉進了她的局。
    “回宿舍吧。”他突然收了傘，轉身走進雨裏，黑色外套很快被淋透。
    南姌苡望著他的背影，直到他消失在轉角，才低頭看了眼手機-屏幕亮起，是校園論壇的提示：“【震驚】試訓賽黑馬身份曝光？疑似與某神秘校霸有關……”
    雨還在下，打濕了她手心裏的紙條。
    南姌苡捏著紙角走進樓門，走廊暖黃的燈光映著她眼底的光-明天清晨的論壇，該有場更熱鬧的戲要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