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雲寂盤膝而坐，麵色雖仍蒼白，卻比初入時已有幾分血色。
    沈清弦坐在不遠處，靜靜看著他調息。
    池中靈氣一陣陣散開，襯得他周身氣息朦朧，似有光霧繚繞。
    良久，顧雲寂睜開眼，雙眸深邃如夜，聲音低啞卻清冷：“……想要功法，可以。不過，我需在你這裏調養一段時日。”
    沈清弦怔了怔，隨即點頭：“自然沒問題。”
    顧雲寂目光微轉，掃了一眼四周：“此處空間，是你的？”
    沈清弦垂眸，輕聲道：“嗯，是我母親留下的戒指。”
    “你母親是誰？”
    沈清弦神色微滯，似有一瞬恍惚。
    片刻後，他才道：“我母親，是沈家的一個侍妾。十歲那年，她就去世了。”
    顧雲寂沉默片刻，眼底似有微光流動：“那這些年你在沈家，過得不好？”
    沈清弦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，帶著幾分自嘲：“若是過得好，又怎會被趕出家門？”
    他聲音平靜，卻有種掩不住的輕顫。
    顧雲寂未再追問，隻在心底暗歎一聲。
    沈清弦抬頭，看著顧雲寂，忽然想到什麼，將前幾日的事娓娓道來。
    “前些日子，陸瑾修他們曾到村中，似是在找什麼東西……我那時心驚，怕他們察覺你的氣息，但幸好他們並未發現此處。”
    顧雲寂聞言，目光一凜，眉宇微蹙：“你是說，陸景修他們未察覺你的芥子空間？”
    “未曾。”沈清弦搖頭，“若是被他們發現，不隻是我們，恐怕這整座村子都會有災難。”
    顧雲寂指尖輕敲膝蓋，沉吟良久，目光若有所思。
    半晌。
    “……你為何要如此費力救我？我們素不相識，你完全可以把我上交給清虛宗，以換取靈石或一個外門弟子名額。”
    沈清弦微微抿唇，低聲道：“我誌不在此。”
    “哦？”顧雲寂挑眉。
    “我隻是想……好好活著。”
    沈清弦的聲音極輕，“在這修仙界，若無保命的本事，便連活下去都要看人臉色。我不想再被人踩在腳下。所以，我想請你……若方便，賜我一卷功法。”
    顧雲寂靜靜看著他，黑眸深不見底。
    “我現在還未引氣入體，”沈清弦坦然道。
    “隻是個凡人，卻有這空間在身……太過惹眼。若我無力守護，隻怕早晚會死無葬身之地。”
    顧雲寂沉默片刻，忽然抬手，從袖中取出一本陳舊的玉冊。
    “這是我在清虛宗時所修的地階功法，《玄明心訣》，為內門弟子傳承之法。此功法對領悟力和天賦要求極高，若強行修煉，易走火入魔。”
    沈清弦愣了一下，神情複雜地接過，指尖微顫。
    顧雲寂淡聲道：“你若能參透入門，便是你的機緣。”
    “多謝。”沈清弦鄭重行了一禮。
    顧雲寂看著他一副清秀瘦弱的模樣，忽然問道：“你是木靈根？”
    沈清弦苦笑著搖頭：“不知。沈家曾為我測過，說我是無靈根之人。”
    顧雲寂眉梢輕挑：“無靈根？”
    “嗯。”沈清弦聲音平淡。
    “測靈石你自己買不到？”
    沈清弦輕歎一聲：“太貴了，我買不起。”
    他現在身上隻有十塊靈石，測靈石最差的一般都是一百靈石。
    顧雲寂聽罷，神色微斂，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枚測靈石。
    那測靈石晶瑩剔透，內蘊光華，通體溫潤。
    沈清弦看著那石頭，心中暗想：這顧雲寂，還真是有錢。
    顧雲寂將靈石推向他：“測測看。”
    沈清弦遲疑片刻，還是將手掌覆上去。
    測靈石中霎時閃起流光，兩道顏色交織而出一紅一綠，明滅流轉。
    那光愈發盛烈，似有靈氣相衝，空氣中生出一陣淡淡靈息。
    顧雲寂的眸光微震，繼而緩緩吐出一口氣：“火木雙靈根？”
    沈清弦也怔了怔：“這代表什麼？”
    顧雲寂的聲音中難掩驚意：“火木雙靈根，乃最適合煉丹之體。且你木靈根更盛於火，二者能分庭抗禮，實屬罕見。”
    他抬眼，凝視沈清弦，微眯雙眼：“若你日後能尋得異火，將來成就……。”
    沈清弦聽得怔怔的。
    顧雲寂收回視線，淡聲道：“你若真想平凡活著，那便一輩子都平凡。可若想護住這空間，護住自己……那便讓自己更加強大。”
    空氣沉寂了片刻，隻餘靈泉的漣漪聲在流動。
    沈清弦忽然低聲道：“你以後……打算如何？”
    顧雲寂垂眸，目光深暗如夜色：“我已被清虛宗除名，現在不過是廢人一個。”
    沈清弦微怔。
    “那你之後。”
    “在你這暫住。”顧雲寂語氣淡淡，卻有一絲不容拒絕。
    沈清弦點頭，沒有再多言。
    靈泉之畔，風聲低吟。
    沈清弦抬頭望著那一汪靈光流轉的泉水，心底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安定。
    那一刻，他隱約覺得，這段邂逅，也許是他這個炮灰命運翻轉的起點。
    顧雲寂則垂眸，思緒沉重。
    他心知自己丹田盡毀、靈脈斷裂，若非靈泉暫護，早該形神俱滅。
    可如今，這少年身上似有太多秘密，連他都不甚看得明白。
    而那枚戒指、那片空間，怕遠非凡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