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場上學生們整齊地排成四排，哨聲響徹半個操場。
    “大家都打起精神來，這節課跑800和1000。”
    怨聲四起，腰杆瞬間塌了半截。
    熱身結束，體育老師喊：“男生就位。”
    “班長，這次你肯定又前幾。”有人搭著江崇驍的肩。
    李櫟抬眼望去——江崇驍高了自己一截，肩膀寬，袖子挽到小臂，線條利落，在陽光下泛著淺金色。那副骨架，像天生該站在賽場上。
    怪不得是班長，六邊形戰士。
    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細瘦的手腕，心口微微一酸。
    哨聲響起，江崇驍懶洋洋做了個起跑姿勢，下一秒就躥了出去。
    江崇驍輕鬆跑在李櫟的旁邊。
    “紅包你沒收？”
    李櫟喘著氣說了一句：“跑步呢，別說話。”
    “行，那你加油。”
    話音剛落，江崇驍就躥了出去。沒幾秒，視野裏就隻剩下一個越來越遠的背影。
    即使在消耗巨大的長跑中，江崇驍的姿態也帶著慣有的張揚。當其他人累得東倒西歪時，他挺直的背脊和步子依然透著一股不費力的瀟灑勁兒。
    “你快看那個班的，好帥！”脫穎而出的身影吸引了隔壁班女生的注意。
    李櫟望著前麵已經甩了自己大半圈的同學們，步子邁得大了些，但還沒幾下就被打回原形。
    “我去，你們別跑那麼快啊。我要累死了。”身後狼狽的聲音傳來，是李文，已經啞得不像話。
    李櫟看著自己落下的距離，一邊大喘氣，一邊心裏低咒：
    還是老實地勻速跑吧，這破操場圈這麼大，還跑的人又累又熱。
    最後麵的已經敷衍地走了起來，甚至有人從操場中間“彎道超車”，而李櫟始終小步慢跑。
    汗水在他身上肆意流淌，剛抹掉額頭的汗珠，轉眼間新的汗水又如溪流般從發際線湧出，蟄得他眼睛生疼。
    突然身後傳來江崇驍得意洋洋的調子：
    “李文，行不行啊，跑這麼慢。我成績都報完了。”
    “說我不行？你有本事再跑兩圈！”
    一邊是輕鬆笑意的江崇驍，一旁是狼狽不堪的李文。跑道邊緣的女生們看到這一幕也放聲大笑起來。
    銀鈴般的笑聲刺激著李文的每一根神經，
    “你們……你們不準笑！”他勉強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她們，聲音幾乎破音。
    看著李文此刻的窘態，她們笑得更大聲了。
    江崇驍也在一旁煽風點火，“要不要哥們兒拉你一把？”
    “滾！”李文破口大罵。
    江崇驍笑了幾聲，突然拉著李文的胳膊飛出去，李文被拖的身形歪斜，好像隨時都會摔倒。
    “wc，別拉我，我跑不動了……”
    “那邊那個同學，不要影響其他人。”體育老師犀利地指向江崇驍，他這才鬆開了手。
    李櫟剛衝過終點線，李文緊隨其後。李櫟撐著膝蓋喘了幾秒，轉過身剛要報成績，就看見李文癱在了地上。
    這麼硬的膠質跑道，也不嫌硌。
    就連體育老師問成績了，李文也就著這個姿勢報名字。
    站在跑道邊的鄭鬆麟一把將他拉起來，笑得合不攏嘴：“有沒有點男人樣。”
    李櫟走向場邊，身後傳來一陣嬉笑聲。
    下一秒，後背猛地撞上一個滾燙而堅實的胸膛，李櫟踉蹌一下，一股少年混著汗水和陽光的味道將他瞬間籠罩。他愕然扭頭，正對上江崇驍帶著笑意又有些意外的臉。
    那幾個哥們兒正和他推搡打鬧，全然不顧前麵有沒有人。
    “幹嘛！”
    李櫟煩躁地推了推。
    “不好意思。”江崇驍拍了拍他的肩頭，挺直了身。
    身後的人還在哈哈大笑，不依不饒，江崇驍一掙，身子瞬間挺拔。
    “別影響別人！”他語氣輕，卻壓得住場。那幾個還在起哄的識趣地沒再鬧。聲音很快被帶遠。
    李櫟弓著身子走到樹蔭下，像被抽光了力氣，一**坐在地上。
    本來剛跑完就煩……
    緩過勁來一看，其他人正大口喝水，他也伸手摸了下身側，卻抓了個空。
    目光低垂，這才想起自己下課發呆，水杯沒拿。
    江崇驍走過來，長腿一伸，坐在旁邊。
    “第幾名？”
    “24，4分55。”
    江崇驍嘴角揚起，帶點得意：
    “你猜我多少？”
    李櫟語氣平淡，“50分鍾，100名。”
    “你大爺。”江崇驍推了他一把，低笑一聲。
    “我4分02，第二名。”
    “厲害。”李櫟答得幹巴巴的，連表情都懶得給一個。對他來說，跑完就行，幾分幾秒無所謂。
    江崇驍擰開杯蓋喝了一口，餘光看著胸口起伏的李櫟，順勢把水遞過去。
    “沒帶水？”
    “謝了，不需要。”李櫟偏頭看向一邊，全然不知自己嘴唇已經有些發幹。
    “紅包不收，水總要喝。”
    “我不喝別人的杯子。”
    “那你就這麼忍到下課？”江崇驍晃了晃自己手裏的水杯。
    透明的水杯用藍色染料印著“放肆”兩字，下麵是兩道像是海浪的藍色波紋，看上去是一筆帶過般的灑脫。
    響亮的哨子聲傳來，李櫟剛站起身，隻聽體育老師大喊：“該女生了，集合測800。”
    他又坐了回去。
    江崇驍彎下腰拉著李櫟，“還有時間，我陪你去教室拿。”
    李櫟感到手腕上多了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溫度，像是被開水燙了一下迅速甩開江崇驍的手。
    “真不用。”李櫟轉身向旁邊邁了幾步，
    江崇驍沒再多說什麼，隨即收回視線抬腳走向另一邊，很快就融入了別的談笑聲中。
    另一棵樹蔭下，李櫟手腕在校服上蹭了蹭。
    劉墨墨氣喘籲籲：“李櫟，原來你躲在這裏。我說怎麼找不到你。”
    “這麼快跑完了？”李櫟的聲音帶著點不可思議。
    劉墨墨趕忙落坐在旁邊，**挨著地的那一瞬間身心俱泰。
    “我女生組第三名，累死了。以後能不能取消800……”她揮手扇著風。
    “就是，累成狗了。”李櫟的聲音都沉了下來。
    劉墨墨嗤笑了一下。
    不知道聊了多久，哨聲再響，兩人一路小跑。
    “班長點下名字，沒什麼事就下課。”體育老師說完背過身去，像是等待著什麼。
    學生們麵麵相覷。
    見遲遲沒有動靜，體育老師才發現不對勁。
    “班長？”
    “這兒！”江崇驍出現，手上還拿著一瓶水。
    “幹嘛去了？40個俯臥撐。”
    江崇驍懶得解釋，滿不在乎地雙手撐地。
    汗珠順著他緊繃又舒張的手臂落下，滴在操場的膠質地板上，暈出一片片深色。
    “給你的。”人散後江崇驍向李櫟遞過那瓶水。
    “說了不用，你還特地買一瓶？”
    “那件事謝你的。”江崇驍語氣輕鬆，嘴角掛著一貫沒心沒肺的笑，話音剛落，人已經一個箭步竄到了前頭。
    瓶身冰涼的霧氣浸濕了李櫟的手心，他愣在原地，看著江崇驍勾著李文的肩膀說說笑笑地走遠。
    飯點到了，香氣順著風鑽進教室，肚子們開始合唱。
    “今天得大吃一頓！”李文在走廊上蓄勢待發，衝進食堂像脫韁的馬。
    男生們也都紛紛衝刺，
    李櫟則不急不忙，剛排進隊伍，就瞥見李文已經端著滿滿一盤熱騰騰的飯菜，垂涎三尺地穿過人群。
    這麼快？！
    到了李櫟打飯的時候，還有學生陸陸續續進入食堂。
    “這是不是隔壁尖子班？每次吃飯都最晚。”
    “要麼說人家學習好呢，廢寢忘食……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說話聲此起彼伏，食堂熱鬧得像個菜市場。
    李櫟找了個附近無人的位置坐了下來。
    劉墨墨端著餐盤坐到了對麵。
    李櫟抬頭看了一眼，“怎麼不和其他女生坐一塊？”
    “你也是我好朋友，這次和你坐。”劉墨墨笑嘻嘻的。
    “說吧，什麼事？”
    劉墨墨的表情立刻變得諂媚，
    “這都被你看出來了。”
    李櫟心照不宣——沒事的時候會這麼殷勤？
    “你不走讀生嗎？明天給我帶幾包吃的唄。”
    李櫟瞟了劉墨墨一眼，繼續低頭扒飯。
    “李櫟，你看我平時對你那麼好……”劉墨墨拖長了尾音，眼睛眨巴眨巴的。
    不等劉墨墨說完，李櫟就飛快點頭答應，“行行行。”
    劉墨墨聽到後立刻眉開眼笑，“嘿嘿，就知道你最夠意思！”
    李櫟剛要踏進班，就被一個女生叫住。
    “同學，請問你是二班的嗎？”
    李櫟轉過身，“是。”
    “能不能幫我把這個給你們班的江崇驍？謝謝你。”女生的語氣溫柔而羞澀。
    李櫟一看，是一個帶著愛心的粉色信封。
    “好。”李櫟剛走進班裏，身後又傳來一聲謝謝。
    來到江崇驍的座位，空無一人。他隨手把信封放到桌子上。
    回到座位，一股香味始終圍繞在身旁，李櫟將自己的手湊到鼻子處，淡淡的幽香被吸入鼻腔。
    追求江崇驍的人還挺多。
    相比起來，自己的生活……安靜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