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是喝完酒又吹了半晌風，柳詞回到三味齋的時候不免有些頭暈。
    “這古代的酒果然不一般。”
    柳詞回到房間按了按發酸的太陽穴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，不過茶水已經涼了，此刻他也無暇顧及，隻想將熏人的酒意壓下去，不過剛剛將杯子遞到唇畔，一隻骨節修長的手就橫插了過來，不由分說就拿走了他手裏的杯子。
    “別喝，傷胃。給你泡了一壺新茶。”
    暮雲寒倒了一杯新沏的茶水，遞了過去，
    “待會我再讓廚房給你煮一碗醒酒湯。”
    “不必了，沒喝多少，隻是吹了風，有些上頭。”
    柳詞接過杯子，喝了一口，溫熱的茶湯入口，淡淡的茶香讓他舒服了不少，溫熱的茶湯也撫平了剛剛胃裏輕微的不適。
    暮雲寒點了點頭，在柳詞身側坐下，也給自己斟了一杯茶，
    “是與顧清玄同飲？”
    “嗯。”柳詞聽到暮雲寒提到那人的名字，微微一怔，隨即無奈地說道，“他畢竟是天子，你如此直呼其名也不怕惹麻煩。”
    “在這三味齋，我還怕惹麻煩？”暮雲寒眼神微冷，“你莫要與他走得太近，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。”
    “我心中有數。”柳詞放下杯子，右手輕輕摩挲著杯壁，“你是何時知道我恢複記憶？”
    “從你在大火裏蘇醒的時候，那時你的眼神，不屬於柳詞。”
    柳詞雖然生性淡薄，但畢竟是一個穿越來了就混吃等死的教書先生，而在他睜眼的瞬間，那眼神明顯是帶著上位者的疏離和從容，即使後麵再怎麼偽裝，那一刻的眼神變化也沒能逃過暮雲寒的眼睛。
    “知我者，子淵。”柳詞並不意外，他唇畔漾起一抹淡笑，“子詹知道嗎？”
    “未曾跟他說，畢竟他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。”
    “嗯，晚些時候再說吧。”想到雲逸咋咋呼呼的性格，確實還是瞞著一點好，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，“子淵，你與子詹先離開雲州城暫避風頭吧。”
    如果讓顧清玄知道暮雲寒的真實身份，那定是另一場腥風血雨，柳詞此刻收起了笑意，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擔憂。
    畢竟驃騎將軍蕭易寒早就在3年前就該身首異處，在找到切實的證據洗刷冤情前，還是不能讓顧清玄知道暮雲寒麵具之後究竟是誰。
    “那你。。。。。。”
    暮雲寒知道柳詞擔心什麼，但是這世間早該消失的不僅僅一個驃騎將軍蕭易寒，還有一位翻雲覆雨權傾朝野的帝師洛微塵。
    若是顧清玄知道柳詞就是洛微塵，那按照那狼崽子的瘋批德行，還不知道會做些什麼欺師滅祖的事情來。
    “我如今還不能走，我若是現在離開了，必然會引起他的懷疑。”對於顧清玄這個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徒弟，洛微塵還是十分了解的，“不過你放心，後麵我自有辦法脫身，既然離開了那座樊籠，我自然不會再回去。”
    蕭易寒知道洛微塵心中自有盤算，暗忖了片刻，終於緩緩點了點頭，
    “好，明日我就去西域進一些三味齋需要的貨物，這邊，有什麼事，你飛鴿傳書與我。”
    洛微塵見蕭易寒同意了，心口鬆快了不少，嘴角也掛上了那抹溫潤的笑意。
    蕭易寒見天色不早，便叮囑了幾句就起身告辭，洛微塵一一應下，見蕭易寒離開了，他也緩緩走到銅鏡旁，取出旁邊的一柄小刀，在自己脖頸處細細刮著。
    不一會，一張輕薄的人皮麵具就這麼卸了下來，銅鏡裏的人，眉若輕煙遠山，清淡卻勾勒得天成；眼似霜雪初融，清亮而疏離，哪怕不言不語，也像是一幅精心描出的丹青。
    這才是洛微塵真正的麵容，他看著鏡子的自己苦笑，也許就是因為這張臉，讓顧清玄對自己動了不該有的妄念。
    本以為自己是3年前穿越而來，還想著做個米蟲挺好，如今回憶悉數湧來，自己原來早就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經曆了30載春秋。
    洛微塵走到窗邊，靜靜地望著蒼穹之上的那輪明月，腦海裏突然回想起3年前顧清玄陰翳瘋魔的麵容。
    若不是子淵和子詹相助他假死脫身，如今的他又會是什麼下場？是會被那人下令處死還是被囚於深宮？總之不管是哪種結局，都永失自由，顧清玄的恨也好，愛也好總是那麼的極端。
    想到這裏，洛微塵的心頭綿密的疼痛逐漸蔓延開，這一次，他不會重蹈覆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