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46章:河神的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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度安在三日後,備齊手續,如約而至。
白澤親自將他送到了陟司手裏:“這都晚了幾千年了,我把他養得白白胖胖乖巧可人,你別給我帶壞了。”
陟司麵沉如水:“不舍得你就領回去。”
度安一愣:“啊?”
白澤摸摸這孩子的頭:“陟司神君一諾千金,去吧。”
度安被推到了陟司麵前。
陟司低頭看他,度安還是少年的體型,纖瘦文弱。
再往前的記憶裏,他還不到白澤的膝蓋高度,拖著寬大的衣袍,聲音軟糯地跪在神殿外,奶聲奶氣道明來曆——
「神君大人,請收下我吧!」
「滾!」
一別已是兩千多年。
順應天道而生,所擁資質是罕有的接替自己職位的神獸。
陟司暗自懊悔,若是從那時開始教他,如今早就可以撒手不幹了。
去他的天道公正,他現在迫不及待想卸任跟九天過安生日子。
度安在他身後邁著小步,忐忑不已:“陟司神君……”
“在人間不用這麼叫。”陟司帶他上了電梯:“白澤放你在人間待過?”
“是、是的。”度安小聲回答:“但沒有多久。”
“你有選明君的眼力。”陟司了解道:“你選擇的人,後世讚頌。”
度安覺得自己被誇了,心中有些小激動。
電梯門一開,禮炮炸開。
度安被驚呆了。
湯淺顯得異常興奮:“謝哥,快讓我們看看你帶來的小可愛。”
陟司側身,使得度安無處藏身。
湯淺抬手就先拍了個照:“神族公務員都長得這麼秀色可餐麼。”
眼看著電梯門要關上,洛琴昌單手擋了下:“小朋友,出來吧。”
度安走出去,在偌大的辦公區顯得手足無措。
九天和唐皊鹿切好水果,裝盤擺上桌。
知道有新人來,幾人就商量著辦了個迎新會,度安認得九天,徑直向他走去。
雖然來人間相貌上是做了些變化,但九天既然見過,就認得出來:“又見麵了。”
“嗯。”度安謙遜有禮道:“往後請多指教。”
“指教你的人在那兒呢。”九天下巴一抬,示意他去看幫忙切蛋糕的陟司。
度安自慚形愧:“我不聰明,也沒有陟司神君那麼強大的神力。”
“何必妄自菲薄。”九天給予肯定:“你有一雙好眼睛。”
“真的?!”
“嗯。”九天把大家準備的禮物交給他:“都是給你的,慢慢拆。”
度安瞬間被禮盒淹沒。
陟司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靜,九天與度安說的話他也聽得見。
但凡度安早點出世,那必然是養在神殿裏了,然後被爭風吃醋的自己欺壓。
其實神殿裏也養過其它生物,比如麒麟。
還是因為白澤當時神力減弱鎮不住它,才送來照顧。
陟司在人間是公正化身,但幼年時期也是個無理取鬧的崽子,不比現在的席非毅和明檀好到哪裏去。
來來往往,那座神殿也熱鬧過千把年歲。
後來,隻剩他們相依為命。
再到如今,空無一人。
九天的手從他眼前晃過:“阿陟,在想什麼?”
陟司一把抓住:“想你。”
路過的湯淺瘋狂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:“噫——謝哥你好肉麻。”
唐皊鹿招呼道:“大家來吃蛋糕。”
最大的那塊要給今天的主角。
度安低頭舔了一口,頓覺驚奇:“好甜,**的。”
湯淺笑著說:“是奶油啦。”
度安滿心歡喜,吃出了一圈白胡子。
迎新會結束,度安跟著唐皊鹿學習操作打印機。
九天抱著自製的一桶青桔檸檬茶咬吸管。
陟司見他盯著度安看,問:“他有什麼問題嗎?”
九天會心一笑:“瞧著是個乖小孩,我打心眼裏喜歡。”
“……”陟司再次慶幸度安生不逢時。
過了中秋,日曆直奔年尾。
度安適應了人間生活,白涉出現的次數也多了起來,美其名曰看望朋友,實則是來搭訕唐皊鹿。
終於,湯淺忍無可忍,拍桌質問:“你很閑?”
白涉的回答囂張而誠實:“是啊,我這種神獸本身就是閑得發慌的。”
“沒看到我們因為全員加班忙到嚴重睡眠不足嗎?”湯淺指了指休息區癱了一圈的“屍體”。
“噓。”唐皊鹿道:“小點聲,大家都累了。”
白涉不明所以:“出什麼事了?”
度安告訴他:“狩妖人出現了。”
自古以來都有以狩獵妖族為生、甚至為樂的勢力。
一般受害妖多為獸類。
白涉連忙握住唐皊鹿的手說:“放心,我會保護你的。”
唐皊鹿:“……”
湯淺護著唐皊鹿,把他拍走:“蹄子拿開!”
度安透露道:“是團夥作案,行蹤不定,那些妖族都沒了頭顱,屍身上有法術痕跡與爪痕。”
白涉環顧四周:“怎麼沒見陟司神君?”
“剛才任總過來。”度安說:“帶了個人類的小姑娘,他們在辦公室裏待了半個多鍾頭了。”
正說著,門就開了。
身穿高中製服的女生給陟司深深鞠了一躬,背著書包奔進了電梯。
白涉朝任寧瑞招手:“任總~”
任寧瑞走過去:“來找度安玩兒?”
“嗯呐。”
陟司一臉陰沉去休閑區找九天。
九天占了個長沙發,裹著毯子補覺。
陟司腳步一停他就醒了,揉著眼睛坐起來。
“我送你回家。”陟司單膝跪地,眼中滿是疼惜。
“沒事,明天沒課。”九天離開沙發,邁過睡成一團的明檀,去吧台裏倒水喝。
陟司跟著他,欲言又止。
九天喝完水,和任寧瑞對上視線,了然道:“你要回天界一趟是麼。”
唐皊鹿和湯淺愣住:“你怎麼知道?”
她們沒睡的都還蒙著呢。
“如果是人間或是地界的事情,不會隻找你。”九天放下空杯,轉眼去看陟司:“你又這副表情,顯然是不能帶著我的,要與我分開一段時間,如果太長你一定不會答應,但若隻是幾日……那應該是往返天界一趟的時差。”
白涉歎為觀止,情不自禁鼓起了掌。
任寧瑞點頭:“對,我托他去請個人。”
湯淺納悶:“你自己不就能去嗎?謝哥現在是熱戀期,一如不見如隔三秋的啊。”
“我這兒正不是為了狩妖案發愁麼。”任寧瑞言明自己走不開:“而且陟司去比我更合適。”
白涉好奇:“到底是請誰?如果是我認識的,跑腿我在行,可以替你們走一遭。”
九天歎道:“從極之淵住著的,是應龍曾收服的河川之神吧。”
白涉張了張嘴,把話咽下了。
那還真請不動。
湯淺疑惑不減:“好端端的請河神做什麼?”
度安提醒:“剛才那個女孩兒,有神族血統。”
任寧瑞誇讚道:“你眼力不錯。”
“人類之軀、神族血統、河川之神。”九天把線索連起來:“那個女孩子是河神與人類女子的子嗣?”
任寧瑞頷首:“沒錯。”
而後他講明了來龍去脈:“她叫了月,隨母姓陳,是十六年前河神與陳女士愛的結晶,隻是在她一歲左右,夫妻倆離婚,河神回天,陳女士獨自撫養女兒長大。”
“傳聞河神可是個美男子啊。”湯淺惋惜:“這是多合不來才要離婚。”
“聚散離合,本也沒什麼。”任寧瑞繼續說下去:“隻是陳女士從不和了月講生父的事情,了月十六歲了,沒見過父親,便用所有積蓄,委托辦事處傳一封信到天界,交給她的生父。”
九天看著陟司:“信在你那兒?”
陟司一臉陰鬱地把一隻粉色信封拿出來放在桌上。
九天幸災樂禍地為他鼓勁:“加油。”
白涉想湊這個熱鬧,便隨著陟司一道去往天界。
九天難得可以自己回家,結果走出門,任寧瑞的車已經在等了。
“狩妖案還沒頭緒。”九天上車之後直截了當道:“這種以殺戮為樂的遊戲應該是有規律或者一定的條件,要弄清楚選擇目標的標準。”
任寧瑞哼出一聲笑:“你要怎麼去理解那些人的思維?”
“很簡單。”九天閉上眼:“隻要成為那樣的人就行了。”
“……”
翌日是個豔陽天,陟司不在安全感不足,唐皊鹿出去采買洛琴昌都不放心,一定讓席非毅跟著。
陳女士請了半天假,先找到總部,然後下電梯傳送到E組這邊。
她來勢洶洶,進來第一句話就是:“哪個混帳東西告訴我女兒這裏能送信的?”
洛琴昌困到嚼茶葉,聞言是眼朦朧地抬起頭:“啊?”
明檀本來以大狸形態團在沙發裏睡覺,見來了個聒噪的生人,就拖著尾巴挪去別處曬太陽了。
“我女兒從不知道什麼辦事處。”陳女士的語氣堅定且憤怒:“她把這些年攢的零花錢、壓歲錢,還有生活費都砸在了那封信上!”
唐皊鹿不在,隻得湯淺去熄火:“您先冷靜。”
“我怎麼冷靜?她見到了父親又能怎樣?”陳女士氣得眼淚直掉:“人類和神族,差別太大了。”
湯淺給度安使眼色,讓他去泡茶,然後引陳女士坐下慢聊。
陳女士用了兩包紙才止住淚水。
湯淺腦補了好一出狗血的渣男戲碼:“是河神負你了麼?”
陳女士搖頭:“那倒沒有,不是他的錯。”
“……”
這就有意思了。
這時九天背著滑板從電梯上來,湯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忙把他喊過來摁在沙發上,然後介紹道:“這位就是了月的媽媽。”
九天點頭:“你好。”
“請你們撤回那封信。”陳女士懇求道:“我不想打擾他。”
湯淺好奇:“冒昧地問一下,你們是為什麼分開?”
陳女士笑顏蒼涼:“還能是為什麼,不合適。”
九天或多或少猜對了一點:“你懊悔自己的私心,讓他變成了一個普通男人。”
在人間成家的神族,在配偶健在期間,協議都是生效的。
“我以為我足夠愛他了。”陳女士手腕撐著額頭,再次淚如雨下:“我就是氣他不能像我一樣,生出占有嫉妒的情感,他對我的愛與對蒼生的垂憐,其實沒有任何區別。”
她勇敢地追求,最終換來的隻是一廂情願。
湯淺不明白:“可你們有了一個女兒。”
“我的丈夫是不老不死的神,他如同一潭凍不起也煮不沸的清水。”陳女士從湯淺手裏接過抽紙抹淚:“他是溫柔體貼的丈夫,也是疼愛女兒的父親,完美到……像是缺了什麼。”
對萬物有情,唯獨對一人無情。
九天垂下眼簾,陷入深思。
“人是貪婪的,我們在一起,我總是奢求太多,希望他能多愛我一分。”陳女士傷心道:“但沒辦法,縱然他封閉了神力,也還是會垂憐人類,而那時家裏並沒有多少錢,我努力工作、努力掙錢,想讓我們過上更好的生活!可漸漸的,我就發現,我不愛他了。”
“所以我選擇了分開,盡管感情無法公平,可我就是這麼自私自利,女兒我養,他回天界做他的河神,這就夠了,大家都好。”
陳女士捏緊了手提包的包帶,捏得指節發白:“所以,求你們別讓他再回到人間,打攪我們母女的平凡生活。”
九天平靜道:“陳女士,比起人類的豐富的情感,神族的確會少了些什麼,但本質上都是有感知的生靈,了月是你與河神愛情的證明,這點希望你能清楚,若不是多那一分的私情,就不會有這個孩子。”
陳女士的眼淚滴落在的戒指上,淚珠晶瑩剔透。
“你做出了覺得對的決定,河神也應該有自己的選擇,他是天神的同時也是了月的父親,而且他若是要來,我們也攔不住。”
九天俯身致歉:“這封信已經送出去了,對不起,讓您白跑一趟。”
陳女士鬆懈力氣,**的腰背終於癱軟,靠著沙發哭笑不得:“你這人,也挺無情的。”
……
“喏,這個是你女兒寫給你的信。”白涉把粉色信封遞過去。
他一個人到不了這裏,隻能是陟司幫著攆走了看門獸,才得以見河神尊容。
河神接過,恍惚了一下:“人間是何年?她多大了?”
白涉道:“令愛十六歲,長得像朵花兒。”
陟司與河神沒什麼交情,相顧無言。
河神是本體就是人身,與陟司僅有一麵之緣。
但他的事跡,有所耳聞。
河神撫著信封表麵,輕聲詢問:“陟司神君,你覺得我該去見她們嗎?”
陟司回道:“人類壽數短暫,你再打會盹,以後想見,隻能去掃墓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河神收了信封,“既然了月已經找到你這兒,我自然得去。”
白涉替了月高興:“謝河神大人成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