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45章:簪盍良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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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佳節,九天和淩恒通了視頻電話,他在開學前一天被強行剃了板寸,現在長了些許,一頭黑發再加上與九天相若的眉眼,兩人隔著屏幕宛如在照鏡子。
隻是神情各異。
“我收到月餅了。”淩恒吃著九天做的冰皮月餅:“沒想到你居然讓阿旼送來。”
“它翅膀的傷好了,又十分掛念你,我就放它過去了。”九天囑咐道:“我隻申請了一天時間,記得讓它準時回來。”
淩恒蹭著阿旼毛茸茸的腦袋,笑逐顏開:“好噠。”
“爸媽那邊,我會問候的。”九天說:“放假也別亂跑。”
“曉得了,哥你好囉嗦。”淩恒一臉叛逆。
等掛了電話,九天放下手機,轉頭看著坐在窗口歪頭看著他的黎途。
背後那輪滿月在他肩頭披了一層霜華。
“你弟弟真可愛。”黎途跳下窗台,遞給九天一麵巴掌大的銅鏡:“見見你父母吧。”
九天垂眸接過,空無的鏡麵上逐漸顯現淩家夫婦的麵容。
夫婦倆驚喜道“九天?!”
九天將鏡子擺好,坐得非常端正:“是我,你們還好嗎?”
“綺影說人間已經是中秋節了。”淩太太歎道:“不能和你們過節,真是抱歉。”
“我給淩恒做了他愛吃的月餅。”九天道:“他在學校過得很好。”
淩太太凝視長子,忽然問:“那你呢?你過得怎麼樣?有沒有累著?看著都瘦了一圈了。”
九天自小與尋常孩子不同,但淩太太的關懷疼愛不曾減弱一分一毫。
“淩恒在學校,至少安全。”淩太太望著九天神情擔憂:“你擔負太多,凡事都是自己拿定主意,不管大事小事都藏著掖著,從不與人商量,這脾氣不好,要改。”
母親的教誨,不能不聽。
九天應聲:“好。”
“最近肚子裏有動靜。”淩太太起身讓九天看了下微微隆起的小腹:“已經長大了。”
天魔種的成長比想象得要快。
九天麵不改色道:“嗯,媽媽你要多吃些了。”
“現在每頓兩碗飯,魔族的夥食還真不錯,都把我們喂胖了。”淩太太戳了一下丈夫:“你爸爸都有小肚子了。”
淩父道:“這不是一直陪著你沒空健身了嘛。”
父母安然無恙,九天心中寬慰不少:“爸、媽,你們照顧好自己。”
淩太太笑容慈愛:“你也是。”
畫麵消散,銅鏡恢複如初。
九天將銅鏡還給黎途。
黎途湊近去看九天的臉:“你居然不哭。”
九天不以為然:“我父母照料得當,身體康健,有什麼好哭的?”
黎途笑道:“我以為人類很容易感動。”
“因人而異。”九天說完就去倒了杯茶。
明檀敏感地開了一條門縫,不得已豎起瞳仁警惕,瞪著他:“你房間裏有什麼?”
魔君的存在感太強,明檀在屋子裏都覺得喘不過氣。
九天回答:“一個客人,很快就走。”
黎途坐在下鋪床沿,指尖轉著那麵銅鏡。
九天端茶過去的同時提醒道:“查寢的時間快到了。”
黎途溫和道:“趕得回去。”
喝完這杯茶,黎途就離開了。
九天坐在大開的窗台上,吹著秋夜涼風,伸手去接涼薄的月色。
江邊有人放著孔明燈,隨風直上。
九天抬頭仰望,星火燈火,染了一片。
鈴聲大作,九天下意識接起:“喂。”
“在看什麼?”
陟司的聲音伴著簌簌風聲。
九天故意道:“想你了。”
沒想到陟司卻說:“那就下來。”
九天急忙出門,陟司在燈火盡頭佇立。
九天訝異:“你怎麼過來了?”
“接你去過節。”陟司打開車門:“有客自遠方來。”
九天上了車。
陟司見他衣衫單薄,將外套遞過去:“晚上出門多穿點。”
“不冷。”九天抱著外套:“是你在天界的朋友嗎?”
陟司深思熟慮後,回答:“同事。”
陟司驅車到了一間沒有門牌的茶室。
茶室焚著沁人心脾的香。
九天和陟司手牽手入室,裏麵已經坐了三人,相談甚歡。
“這不來了。”任寧瑞一身天界的打扮,握著酒杯,倚窗淺笑。
白涉朝九天揮手:“好久不見。”
這倆算是相識,另一人卻從未見過。
任寧瑞介紹道:“他是度安,我們天界的同事。”
度安坐得端正,與九天頷首致禮。
他們圍著四方桌坐下,陟司喝了留給他的那杯酒。
窗外是一輪溢出銀霧的皓月。
任寧瑞給九天一個空酒杯,讓他對著月亮搖一搖。
九天對月搖晃酒杯,裏麵很快裝滿了清澄的液體,酒香四溢。
白涉推薦道:“正宗的月華清釀,嚐嚐。”
度安盯著九天看了會兒,緩緩道:“能讓陟司神君彌足深陷的凡人,得見一麵,不枉此行了。”
“你明明隻是路過。”白涉戳穿他:“要不是我跑得快拉得住你,這會兒你已經到昆侖了。”
任寧瑞看向度安:“你去昆侖做什麼?”
“白澤大人遣我給陸吾神君送東西。”
度安取出了一枚光潔如玉的胚胎,準確來說,是用玉石般的外殼保護住裏麵尚未成型的小生命。
白涉用指頭碰了下胚胎:“活的。”
胚胎裏光華流轉,如有著脈搏呼吸般忽明忽暗。
“這是什麼神獸的胚胎?”任寧瑞並沒有白澤那種保姆技能。
度安搖頭:“白澤大人不曾說過。”
白涉覺得有趣,把胚胎戳得左搖右晃,然後就被隔著玉殼咬了一口。
“小東西蠻凶啊。”白涉吮著手指道:“難怪要給你送走。”
九天又搖了一杯月華,細細品味的同時,目光悠悠轉向胚胎。
胚胎骨碌碌滾了一圈,撞在了九天眼前裝月餅的盤子上,嗑出清脆的響聲。
白涉笑了:“這麼剛烈的?”
九天拿起胚胎,他身上的神力不可回轉地被胚胎吸取。
胚胎肉眼可見地成長,有了大致的形體輪廓。
陟司從他手裏把胚胎奪走,還給度安:“看住了。”
度安俯首:“是。”
“他隻是餓了。”九天繼續喝酒,意有所指道:“傳說昆侖的守門神獸——開明,勇猛凶悍,九首人麵。”
其餘人都是見過開明的。
任寧瑞不記從前,白涉倒是貼著胚胎用鬥雞眼盯著瞧,然後道:“真的,是開明!”
開明饞九天的力量,在度安掌心極不老實地晃動著。
任寧瑞用位階壓了它一下,這才安分。
九天喝了差不多三杯,陟司扣住他的手腕:“別醉了。”
“嗯?”九天眼神迷離:“你說什麼?”
“……”看著也沒多清醒了。
月華清釀一年就這麼一次,人間又得幾回嚐,正因如此,九天放縱貪杯,能喝多少喝多少。
任寧瑞笑了:“不如裝一壇給他帶回去吧。”
白涉便找了個壇子,大力搖晃,裝得滿滿當當。
九天靠著陟司的肩膀闔眼休息,月光在他身上織了一層霜色的薄紗。
茶室裏有休息用的軟榻,任寧瑞讓陟司把他抱過去,然後幾人接著喝。
神獸喝月光是不醉的。
度安一人敬了一杯,他資曆尚淺,又鮮少走動,與天界的大人物月下小酌的機會更是難得。
白涉沒有神位,隨心所欲慣了,和誰都是自來熟:“你我算平輩,不用敬了,倒是陟司神君可是你名副其實的前輩。”
度安為神獸甪端,原先是要交給陟司撫育,代替他去人間行道。
可那會兒陟司終日消沉,不問人間,來者皆拒,白澤隻能把度安留在身邊教導。
度安至今還在白澤神殿當差。
陟司喝了度安敬來的酒,平淡道:“辦完了白澤的差事,你可以過來見習。”
任寧瑞嘖嘖稱奇:“天要下紅雨了。”
度安喜笑顏開:“是!”
九天翻了個身,陟司起身去給他蓋好毯子。
白涉看在眼裏:“我打賭他是覺得工作妨礙談戀愛,找人頂班。”
乍一聽很是扯淡,可仔細琢磨,不無道理。
任寧瑞不和他賭,隻是感慨:“來人間的神獸越來越多了啊。”
白涉道:“說明人間越來越好了唄。”
人間生靈塗炭、大地滿目蒼夷時,誰都不願過去辦差,現在都得排隊預約,或是像魔君那樣,固定休假地點,然後攢個長假玩個盡興。
對酌到天明,月亮下山。
陟司用外套裹了九天,先行一步離去。
任寧瑞幫他把酒給他捎上了。
度安拉著白涉單獨到一旁致謝,言辭裏透著感激不盡。
“放眼天界,能和我比速度的神獸不多,你算一個。”白涉握拳輕輕垂在他胸口:“我不知道當初陟司神君為何不肯收你,害得你被笑話多年,但他現在既然願意帶你,就好好跟著他吧,有空我會找你來玩的。”
度安點了點頭:“嗯。”
……
九天在後座翻了個身,意識到車在行駛,他強撐著精神道:“阿陟,你酒駕!”
陟司聲音從副駕駛的方向傳來:“沒有。”
司機洛琴昌從後視鏡看他一眼:“還是你有福氣,可以喝到月華,那是好東西,日月精華都是漲修為的。”
九天沒覺著頭疼,隻是困,話沒聽完就又睡過去了。
洛琴昌在早高峰的車流中食指點著方向盤,認真道:“謝哥,九天說到底還是人類,你真要跟他過,手續不是一般的煩。”
神族與人類相守一生,首先就是要摒棄身份神力,融入人類社會,自食其力,且不論三界發生什麼,都要置身事外,充耳不聞。
陟司的力量源於天道,他要徹底撇清事務,比天帝去人間談個戀愛還要誇張。
陟司反問:“他們可以,我就不行?”
“行行行。”洛琴昌歎氣:“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想過,萬一!出點什麼亂子,你能袖手旁觀嗎?”
陟司避而不談,換了個話題:“有新人要來,你準備一下。”
“還來!”洛琴昌心髒都要不好了:“謝哥,你是覺得小非和明檀還不夠鬧騰?”
“不是鬧騰的人。”陟司垂眸:“他是我的……後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