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空中，李白衣袂翻飛如流雲，垂眸時恰好撞進韓信的視線。
    眾人的驚呼聲裏，青蓮劍輕揚帶起一道冷芒，噴湧的鮮血濺落在他雪白衣擺上，暈開朵朵豔烈如梅的花痕。
    方才還囂張跋扈的王壯，此刻死死捂住汩汩冒血的脖頸，雙眼圓睜，滿是不可置信地望著這道本不該出現的身影。
    拚盡最後幾分氣力，艱難擠出破碎的字句：“你......你為何......回來了？”
    李白足尖輕點地麵，白衣隨慣性掠起一道利落的弧線。
    周圍行人早已嚇得連連後退，個個麵露驚恐，死死盯著他劍上未幹的血跡與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，反差得令人心悸。
    人群中，有個膽小的漢子直接癱倒在地，手腳並用地往後縮，嘴裏語無倫次地嘶吼：“殺，殺人了！殺人了啊！”
    李白冷眸掃過那人，目光寒冽如冰刃。
    那漢子被著眼神一懾，渾身劇烈一顫，雙腿不受控製地抽搐，衣擺下當即漫開一灘黃色水漬。
    周遭的驚呼與騷動瞬間凝固，所有人都噤了聲，連呼吸都不敢太重。
    李白提著染血的青蓮劍，步伐穩重地走向跪倒在地的王壯。
    劍刃拖地，劃出細碎的刺耳聲響，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的心尖上。
    衣袂在風裏獵獵翻飛，指尖還凝著劍出鞘時的冷光，垂眸看那大漢的眼神淡的像染了霜，聲音沒有一絲溫度：“當年饒你一命是我錯了，我來糾正錯誤。”
    話音未落，劍光驟然揚起，一道冷冽的弧線劃破空氣，王壯胸前瞬間綻開一道猙獰的血口，鮮血噴湧而出，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，便雙眼翻白，重重倒地，再無聲息。
    周遭人群的恐懼終於衝破了方才的死寂，爆發出一片撕心裂肺的驚叫。
    人們像受驚的鳥獸般四散奔逃，推搡著，哭喊著，眨眼間便作鳥獸散，隻留下空蕩蕩的石橋。
    地上，王壯的屍體浸在汩汩流淌的鮮血中，與方才囂張模樣判若兩人。
    李白負劍佇立，雪白衣擺上的血梅愈發豔麗，眉梢仍凝著未散的冷意。
    韓信皺著眉站在原地，目光落在身前人的背影上，沉默不語。
    “少俠——！”
    一聲急促的呼喊劃破空曠的街巷，帶著難掩的驚惶與難以置信。
    扁鵲怔立在原地，臉上滿是怔愣。
    他死死盯著那抹雪白衣影，隱在方巾下的喉結劇烈滾動。
    眼前這個劍染鮮血，眉眼凝霜的男人，與他初識時那個略帶遲鈍，活潑開朗的男人，簡直判若兩人。
    那份狠厲與決絕，讓他一時之間竟忘了言語，隻剩滿心的震撼與茫然。
    李白聽見那聲呼喚，眉毛微不可查的蹙了下，冷冽複雜的目光掃向扁鵲，隻停留半刻便收回，沒有絲毫遲疑的轉身。
    他伸手一把握住身旁仍在發愣的韓信的手，掌心帶著青蓮劍殘留的涼意，大步往前走去。
    韓信猝不及防被拉住，眉峰輕輕皺了皺，指尖卻先一步感受到對方掌心的力度。
    眼底方才被壓製的暗湧驟然燃起火焰，灼灼的落在拉著自己的男人背影上，喉間滾動片刻，試探著低喚出聲：“太白哥？”
    聞言，李白腳步微頓，白衣下擺隨之一晃。
    低垂的眼睫掩去眸底悄然翻湧的一抹悲傷，握著韓信的手不自覺收緊，指腹摩挲過對方微涼的掌心，聲音輕的像被風裹著，卻字字清晰：“嗯，我回來了。”
    聽到這聲輕而堅定的回應，韓信嚴肅的眉眼間悄然漾開一絲真切的笑意，眼底的火焰化作暖融融的光。
    他反手用力回握住李白的手，掌心相抵的溫度驅散了周身的寒意與疲憊，腳步不停緊跟在李白身後。
    兩人的身影並肩掠過空曠的街巷，朝著遠方急速離去，隻留下滿地狼藉。
    扁鵲望著兩人絕塵而去的方向，麵色焦灼得不行，轉頭看向端坐於巨鯤背脊上的莊周，語氣急切：“這，這可如何是好？”
    莊周姿態悠然的坐著，目光追隨著遠方那兩道並肩的身影，唇邊緩緩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，眼底不見半分責怪，反倒滿是了然。
    他單身拖著下巴，聲音清潤如玉石相擊：“這怕是他心底最深的執念，外力終究無從幹擾。我們且靜靜等著便是。”
    扁鵲張了張嘴，滿臉不解的追問：“可......可你之前明明說過，不能被執念牽絆！一旦生出改變過去的念頭，就會永遠困死在這幻境裏啊？”
    莊周抬眸，眼底帶著幾分好笑的縱容看向他，反問：“你過最後一道環境時，不也是如此嗎？”
    他指尖輕點虛空，笑意溫和：“我自有辦法，先前那些話，不過是誆你們收斂心性罷了。”
    見扁鵲仍愣著，他抬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，聲音依舊清潤：“好了，坐下來吧，我們且安心等著，自會有結果。”
    微風拂過扁鵲臉上的方巾，他望著莊周篤定的眉眼，心頭的焦灼漸漸消散，雖仍有疑惑，卻還是依言坐下，目光望向兩人消失的方向，滿心好奇與忐忑。
    巨鯤輕輕抖了抖身軀，激起一圈淡淡的光暈，載著兩人靜立於半空，身形漸漸消失在暮色裏。
    李白韓信二人穿過車水馬龍的街市，踏出城門便踏上了泥濘的土路。
    腳下的泥塊裹著濕土，印下一串深淺交錯的足印。偶然碾過飄落的樹葉，便響起“哢嚓哢嚓”的清脆聲響，在郊野的寂靜裏格外明晰。
    【叮，主人？前麵提醒過你不用參與幻境中的，直接將回憶看一遍也算走完流程，脫離幻境。你怎麼又回到幻境裏了？】
    【叮，主人？主人？】
    腦海裏飯飯的提示音再次響起，李白煩躁的蹙緊眉頭，眉宇間擰起深深的褶痕。
    他握著韓信的手再次收緊，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。
    目光落在前方那條通往二人小家的熟悉路徑上，神色複雜難辨，腳下卻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，似是急於抵達，又似在逃避著什麼。
    【叮，主人，你怎麼了？飯飯檢測到毒素已經開始擴散到百分之九十了，您這邊需要盡快解毒。】
    【叮，主人？你能聽到我說的嗎？需要盡快解毒，不然生命值會下降四分之三，您現在生命值八分之三。】
    【叮，主人你看到我說的你回句話啊！主人！！！】
    ......
    飯飯的提示音像犯人的蜂鳴般在腦海裏不斷炸響，本就怒火未平的李白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，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，腳下步伐驟然頓住。
    他緊閉雙眼，後槽牙咬的“咯吱”作響，試圖壓下心頭翻湧的煩躁。
    身後的韓信腳步一頓，帶著幾分疑惑輕喚：“太白哥？”
    而此刻的李白對於腦海裏不斷彈出的係統聲終於忍無可忍，猛地睜開眼，對著空芒的曠野怒喝出聲：“我知道了！閉嘴！”
    怒吼聲在曠野裏散去，他才後知後覺想起韓信方才的輕喚，而韓信壓根就聽不到那煩人的係統音。
    心頭一緊，他猛地轉過身，臉上的怒色還未完全褪去，語氣卻急著軟下來，連忙解釋：“我不是吼你的！”
    目光落在對方臉上，又補了句帶著歉意的追問：“你喊我有什麼事？”
    韓信的目光帶著探究，在李白的臉上細細掃過，神色凝重的不含一絲笑意。
    他伸手，牢牢攥住李白的手腕，將那隻染著暗紅血跡的掌心翻過來，指尖輕輕拂過凝固血漬，語氣裏滿是隱忍的疼惜與質問：“為什麼？你為什麼要回來？”
    “不值得，為我這種人，髒了你的手。”
    握著李白手腕的指尖攥的發白，眉頭緊蹙，眼神沉沉地鎖著李白，喉結滾動了半天才擠出聲音，聲音低沉沙啞：“沒必要。我自己的事，不該讓你走到這一步。”
    聽到這話，李白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，密密麻麻的疼蔓延開來，積攢的思念，心疼與愧疚瞬間衝破防線。
    他再也顧不的其他，伸出手將麵前比自己還要高些的男人用力擁入懷中，手臂緊緊環住對方的脊背，將下巴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，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哽咽，輕聲卻堅定的說。
    “沒有，是我不對，是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。”
    溫熱的氣息拂過韓信的耳畔，他重複著，滿是歉意：“對不起，小韓。”
    韓信的身體猛地一僵，被擁在懷裏的瞬間，緊繃的脊背竟不自覺地微微塌陷。
    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的死緊。
    良久，他才緩緩抬起手臂，遲疑著，珍重地環住李白的腰，力道由輕漸重，仿佛要將人揉進骨血裏。
    鼻尖蹭過李白肩頭的布料，聞到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氣息：“太白哥......”
    這一聲還的又輕又啞，藏著數年的思念與相遇的喜悅。
    “你明明可以不管我的......我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需要你護著的小孩了。”指尖無意識的摩挲著李白背後的衣料。
    他收緊手臂，將臉埋的更深，語氣裏滿是無法釋懷的自責：“你該等我，等我成為一個有用的人，成為大將軍去找你的。但是......”
    “......我真的好想你......好想......好想你......”
    李白能清晰的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，那細微的抖動像針一樣紮在他的心上。
    他抬手，輕輕順著韓信的脊背，動作溫柔的像是在安撫一隻受傷的小獸。
    即使如今的韓信身形再不似幾年前，已經是成熟的大人了，但是此刻他隻感覺懷裏的男人還是那個故作堅強的小男孩。
    “在我眼裏，你永遠是那個需要我護著的人。”
    他低頭，在韓信的發頂印下一個輕柔的吻：“小韓，你不是無父無母的孩子，你有我。我永遠愛你。我愛你，小韓。”

    作者閑話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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