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六章
加入書簽
章節字數:4751
滾屏速度:
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
藤原請了一周的假,和三井的谘詢也暫停一周。
他靠在桌前,抽著煙整理三井的治療資料。
事情開始逐漸清晰。
九歲時的三井被母親和奸夫合謀綁架,根據第二次進入意識中所得到的信息來看,綁架目的就是為了要錢,然後二人私奔。假設殺掉奸夫時,是主人格的第一次崩潰,那麼三井和小路鈴**的時候,她的某句話觸發了次人格的殺意,從而導致第二次崩潰。
深層原因大概率和**有關係。
雖然從三井主人格那裏獲得的信息不多,但從隻字片語中大膽推測,綁架時三井受到了非人的對待。比如囚禁不給飯吃,身體虐待,精神虐待,甚至有可能被暴力性侵等等。
最關鍵的,還是要搞清楚三井被綁架時,到底發生了什麼。
書房角落裏放了一個溫濕櫃,裏麵放著各個牌子產地的雪茄。藤原猶豫了一下,還是從裏麵抽了一根,剪開點燃。
煙霧繚繞。
想要知道關鍵信息,還是要從次人格那裏獲取。
不過最近不能再潛入了。理智告訴他,次人格比自己預想的,還要危險。
“醫生怎麼開始對雪茄感興趣了?”
藤原緩過神,意識到自己居然在谘詢中走神了。他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,精神不佳“前段時間試了試,覺得味道不錯,解壓。”
他竟然在辦公室也放了個雪茄櫃子。
“醫生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?”
“你說。”
藤原又想起了三井少年時的臉。
這種感覺很奇妙,意識中他和三井融為一體,他就是我,我就是他。可醒過來卻發現,自己同時也像個旁觀者,清楚看到所有人的一切。
十五歲的三井生的好看。頭發蓬鬆整齊,恰到好處的劉海長度,臉龐那麼幹淨無辜,楚楚可憐,俘獲了無數女孩子的心。
像花瓣透明,花蕊金黃的山荷葉。小雨淅淅瀝瀝,花瓣晶瑩欲滴,吹蛋可破。他的下巴,他的顴骨,他的喉結,全都小巧精致的收攏著,帶著少年的羸弱,以最討人喜歡的形態,緊緊包裹住他波濤洶湧的殺意。
十五歲的他,頂著這張臉毫不猶豫割斷了奸夫的喉嚨。
那種殺人後的爽**,似乎也影響到了藤原。
血是熱的,有點燙,像女人塗抹的紅色指甲油。他應該是用舌頭舔了舔,又舔又腥,帶點奇異的甜,但涼了之後鐵鏽味更濃。
“所以醫生,我覺得訂婚宴可以邀請她一起來。”三井微笑,帶著些許小孩子的靦腆。
藤原意識到自己再次走神,他端起咖啡喝了幾口,並不在意三井口中的她指的是誰,他隨意敷衍了一句。
“我看得出來你很期待她到場,按照自己的心意走有何不可?畢竟訂婚是一件開心的事情。”
三井得到了支持,肉眼可見的小雀躍“我的未婚妻也很支持這個決定,她覺得這是一個改善關係的好契機。”
“好事情的話,我也支持你。”
藤原今天一直心不在焉,比起三井訂婚宴的安排,他更想探尋三井少年時期的綁架事件。到底發生了什麼,才讓次人格有如此絕望的恨意和殺欲。
他心中掙紮了一番,還是下定決心。
再潛入一次,就十分鍾。
再看看三井的意識。
看看他會把我扔到什麼地方。他口中的“她”,到底是誰。
“三井君。”
藤原站起身,潛入設備就在雪茄櫃旁,像意識中哥哥張開的翅膀,死死網住他的目光。
“我們今天再進行一次深入治療,就十分鍾。”比起說服三井,更像是在說服自己。
三井有點驚訝,“今天還要潛入?每次潛入之後,醫生看起來都很累,不如下周再做吧。”
藤原不置可否“沒關係,隻是十分鍾而已,我能承受。”
正好佐野護士被老師叫走了,自己可以放心大膽的潛入意識。這種行為讓藤原有種背著大人做壞事的心虛感,同時又有種叛逆的快樂。
三井十分配合,任由藤原把涼涼的膏體抹在他的太陽穴,方便貼好感應器。
“有任何不舒服我會立刻停止,不用擔心。三,二,一。”
“我進去了。”
藤原深呼吸一口,像出水的美人魚,從冰冷的溪水中探出半個身子。
“快!”他解開小船的繩子,悄聲說“阿佑,快進船!我去放馬,不要出聲!”
阿佑乖乖藏進船裏,小小一隻,隻露出一雙眼睛乖乖點頭。“哥哥要小心!”
藤原發現此時的自己手短腳短,躡手躡腳的朝遠處的馬廄跑去。十幾匹馬正吃著上好的飼料,見藤原過來也沒什麼反應。他迅速挑了三匹純血種馬,解開韁繩一匹一匹牽到遠處,然後用碗的碎片狠狠紮了馬**。
三匹馬嘶吼一聲,撒丫子就往遠處跑去。
藤原隻聽馬廄旁的小屋裏立刻傳來叫罵聲,他迅速跑向小船,此時阿佑也聰明的先把小船劃動起來。
“哥哥!快!”
藤原奔跑速度極快,他踩著岸邊木橋,奮力一躍,阿佑眼疾手快的接住哥哥,兩個人咚的一聲跌進小船裏。
阿佑十分開心的站起來,自己穩穩的接住了哥哥。
“快用力劃!”
“好!”
二人使上吃奶的勁兒,配合默契,因此小船行進速度挺快。
此時男人從小屋裏衣衫不整的跑出來,大聲罵道“小兔崽子跑了!馬也跑了!”
藤原嘿嘿一笑,看你是追馬還是追我們。
他指揮弟弟:“我們一直往前劃,大概二十分鍾之後就能到通往爸爸別墅的渡口,快!”
男人猶豫著,女人也攏著衣服探出頭,尖叫一聲“快去追他們倆呀!他們兩個更值錢!夠買幾百匹的種馬了!”
男人氣急敗壞罵了一聲,依舊猶豫不決。
那張絕美的臉。
藤原看清了,這兩個人是三井的母親和奸夫。
女人又尖叫著罵了幾句。奸夫下定決心,迅速朝溪水方向奔來。他正值壯年,且少年時期一直在工地打工補貼家用,體力極佳。不一會兒就跑到岸邊,脫了外套一躍跳進水中。
藤原著急不已,兩個人太小了,又被餓了十多天,力量根本不夠。尤其是阿佑,這才劃了一會兒就快沒力氣了。
“阿佑再努把力!我們絕對不能被逮回去!逮回去會被打死的!”
阿佑點頭,十分給力的繼續努力劃船。
兩個小孩子雖然力氣不夠,但好在是順流而下,小船趁勢而遊,速度著實不慢。
藤原認出來了,這是第一次潛入時的場景。不同的是,這次自己是記憶中的一員,正在體驗三井當時的各種複雜心情。
激動,害怕,緊張,以及快要逃出生天的開心。
奸夫速度也很快,冬天冰冷的溪水並沒有影響他的速度。如果真讓這兩個寶貝疙瘩跑了,他憤恨的想,那就用女人要挾他丈夫。
總能得一筆錢。
錢的動力讓他更加賣力追趕,此時他的手已經摸到小船邊緣了。藤原迅速上前,用船槳狠狠打了他的手。
疼的奸夫尖叫一聲“**的,小兔崽子!老子把你逮回去就打死你!”
“阿佑!快!”
藤原說著又是一船槳朝奸夫砸去,他迅速躲開,深呼了一口潛進水下,加快速度遊到另外一邊。
藤原頓時反應過來“阿佑,快收船槳!”
阿佑動作迅速的揚起船槳,擦著奸夫的手指收了起來。兩個小孩交換位置,阿佑用上吃奶的力氣往遠離奸夫的方向劃去,藤原則舉著船槳時刻準備狠打奸夫。
藤原和阿佑十分聰明的,準備拖到奸夫沒了力氣,然後溺死在河裏。
奸夫也明白他們的意圖,這河水不淺又湍急,又是冬天,自己被兩個兔崽子折騰了半天,已然快沒了力氣,四肢開始有抽筋兒的跡象。
不能跟他們耗,不然真有可能被耗死。
打定主意,他深吸口氣,迅速下潛,再快速向上遊,準備速戰速決。他瞅準了阿佑力氣更小,此時天色已晚,他們也看不清自己的位置,先是來了幾個下潛上升的假動作,趁著藤原不注意,一個狠衝,撞出水麵,鉗住了阿佑的船槳。
阿佑尖叫一聲“哥哥!”
藤原罵了一句,立刻撲上來用船槳拍打奸夫的手。奸夫另一隻手死死扒住小船邊緣,用力一撐,整個人就翻進了小船裏。
奸夫喘著粗氣,臉色青紫。冬天溫度極低,如果再拖一會兒,自己怕是真要死了。
他用胳膊勒住阿佑,眼神狠厲的看著藤原“你再動,我就殺了你弟弟。”
藤原隻覺得巨大的不甘心和絕望撲麵而來,他來不及動作,隻覺眼前一片陰影,最後的景象就是奸夫揮起的拳頭。
刀叉切割瓷盤的聲音。
藤原再醒過來的時候,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,麵前一豪華裝飾的餐桌,桌上擺著流光溢彩的水晶器皿和鮮豔花束。
哥哥坐在對麵。
“還好嗎醫生?被打的不輕吧?奸夫那一拳可是足足讓三井昏迷了兩天。”
藤原隻覺得腦袋嗡嗡的,又暈又想吐,懷表被哥哥拿走,此時就放在他的手邊。
“不好,很暈。”
“哈哈,醫生。如果是成年人,想必三井早已逃出生天。”哥哥斜睨著藤原,觀察他的表情“你恨不恨自己又短又沒力氣的手腳呢?”
藤原抿著嘴不說話,在賭氣。
他似乎總能被次人格挑起不該有的負麵情緒。
“你總喜歡看這種打打殺殺的血腥場景。”哥哥語氣抱怨的撒嬌,他用叉子插起精心切好的牛肉放進嘴裏,像個千金嬌貴的貴族家主。
“我們像這樣優雅的吃頓飯不好嗎?三井最愛的牛排,一分熟,來一塊?”
牛肉被切成小塊的正方形,送到藤原眼前。
“不是你讓我看的?”藤原口氣難得惡劣起來“拿開你的牛肉,我可不吃生。”
哥哥聳肩,毫不在意送進自己嘴裏。
“三井被綁架的時候,逃跑了一次?”
“如果力氣再大一些,那次逃跑我們就成功了。”哥哥不無惋惜的用餐巾擦了擦嘴,抿了一口紅酒。
“你策劃的?”
“當然。你覺得以三井的好脾氣,他敢跑?”
“三井一直被藏在馬廄裏?”
哥哥叉著牛肉沾了佐在旁邊的醬汁,“奸夫怕被搜救的人找到,他得手之後,先帶著我們躲在馬廄旁邊的屋子。這些馬是日本的一位富商在玩的,雖然有專人在養護,但缺一個能幫他看管馬廄的人。正好奸夫是個日本人,又裝的老實憨厚。”
“所以他一早就有所準備?”
“到瑞士前他就和富商聯係好了。”
藤原沉默了一會兒,還是問出口“那個女人是三井的母親?”
哥哥沒說話,但藤原精準的捕捉到他的睫毛顫了顫,算是默認。
“你們恨她。你和三井,都恨她。”擲地有聲,像扔出了一顆炸彈,炸的哥哥放下刀叉,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,綁著藤原的繩子突然收緊。
“就你話多。”
他生氣了。
藤原還沒反應過來,視線裏的哥哥像被燒斷了弦,嗖的一下消失不見了。自己卻像坐在輪椅上的病人,被壞心眼的護工狠推了一把,倏的滑到了門前。
門虛掩著,門縫照亮了藤原的一隻眼。屋子裏是女人和男人肉欲的身體,躁動的汗水,迷醉的神情。
女人的四肢像幾條白花花的蛇,死死纏住男人。
“如果你死了,我要跟你死在一處……”女人蛇,磨人的很。驚人的美貌,貪歡的**,伸著性子舔著男人的耳朵,悄聲引誘。
藤原隻覺得自己又變成了小孩模樣,脖子被綁了狗鏈,拖著一條傷腿,安靜的從門縫巴望著。屋中男女難舍難分,他麵無表情,計算他們的**時間,心裏盤算下次的逃跑方案。
九歲的三井,臉龐更加小巧,像含苞待放的花,透明的花瓣顫巍巍的保護著裏麵稚嫩的花芯兒。
卻被他們的母親,輕輕一擊敲碎了。
藤原倒吸了口氣。
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,他回過頭,哥哥摟住弟弟輕聲安慰。
“你別怕,外麵有小船。我們可以偷偷解開繩子,坐船跑回別墅。”
弟弟小聲啜泣,堅強的抹掉眼淚“可是我不會劃船。”
“沒關係。”哥哥十分冷靜的摸了摸他的頭“沒關係的,阿佑。你看,把兩隻手這樣放好,力氣集在一處,用力劃,我和你一起總會跑出去的。”
“可是哥哥,我好餓……”
哥哥好像有個百寶箱,他從懷裏掏出一隻冷硬的飯團遞給弟弟。“快吃,我偷偷拿的,別讓他們看見。”
硬邦邦的,卻足以讓他活命。
還帶著哥哥的體溫。
“阿佑,你一定可以活下去的。”哥哥安慰道。
阿佑,你一定要長命百歲,一生順遂。藤原昏沉沉的想,不然我豈不是要和你一起死。
他再睜開眼,自己正側躺在床上,手邊是一團毛茸茸的毛發,他迷迷糊糊,以為手邊是團子蜷著尾巴在睡覺。
窗外傍晚的晚霞金燦燦,外麵滿是冬天的味道,很讓人懷念。
再一眨眼,毛茸茸抬起頭。
佐野護士蹲在床邊,表情森冷“醫生,你剛才做了什麼?”
藤原真被嚇到了,他悶叫一聲,從床上重重摔在地上。視線頓時上下顛倒,佐野竟憑空消失,世界像被囫圇個兒揣進盆裏的發麵團子,被無限拉長,拉長,再拉長。。。。。。
麵團的氣孔透著光,藤原從孔中望進去,自己仿佛回到了捧著三井戴好儀器的頭,輕聲安慰的那刻:“你就當做了個夢,很快就結束了。”
身後有人突然拉住自己的手臂,想要鎖住他的脖子,禁錮住他所有的自由,像栓條狗。
“放開我!!!”
有人嘶吼,尖叫,泣血的哭聲。
藤原轉過頭,赫然是奸夫的臉,視線的盡頭是桌子上的筆筒,恍惚間他似乎拿起利器,一刀割斷了他的喉嚨。
“醫生!!!!”
三井尖叫出聲,藤原全身一抖,頓時清醒過來,手中的裁紙刀流著血。
滴答。
滴答。
佐野護士大睜著眼,躺在血泊中。
她可終於死了。
藤原表情麻木的跨步上前,捧著三井那張驚恐萬分的臉,他把自己的額頭抵上對方的額頭。
“三,二,一。我進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