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十三章馴狼師的幼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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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疏晏與何棲嶼、沈懷謙的談話沒繞半句虛言,三言兩語便在新航道規則的合作上對齊了方向。
如果把風雲資本的敏銳比作出鞘的刃,能精準切入利潤缺口,那麼濠江信托的穩妥就好似沉底的錨,可以托住風險波動。
而這兩塊拚圖,恰好補上了李疏晏棋盤裏最關鍵的邊角。
香檳泡沫在杯沿破裂的瞬間,一個藏在笑語下的隱秘資本聯盟,正悄然成形。
晚宴本就不需要李疏晏全程撐場,能與他攀談的人本就寥寥,多數人不過是借這場局拓展人脈、敲定小額項目。
他朝不遠處的陳枕流遙遙舉杯致意,隨即轉身走向電梯,遞了個眼神示意喬恪跟上。
“港江之星”的頂層套房是他慣用的居所,這場晚宴的作用遠沒結束,他還需要這長夜的寧和,把剛織好的網,再細細收緊些。
助理已在書房等候。
李疏晏與他擦肩時順手接過文件,徑直走向辦公桌後的轉椅坐下,翻動紙頁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。
“和喬家合作的項目,這兩天有異動?”他並未抬頭,視線仍專注在文件的字句之間。
助理垂首低聲彙報:“沒有,深圳傳來消息,喬成擇已嚴厲斥責並禁足了喬瑞,同時公開向您致歉,反複強調兩家合作情誼,承認喬家管教不嚴,給您添了麻煩……姿態做得十分周全。”
李疏晏的指尖在文件上頓住,眉間微蹙。
喬成擇是真的服軟求和,意圖維係合作?還是以退為進,在暗處伺機而動?
他更傾向於後者,都是商場裏沉浮多年的角色,怎會如此輕易地……毫不生疑?
他正要開口,餘光卻瞥見一旁的喬恪。
那身影筆挺如鬆,竟讓他恍然想起幼時隨舅舅在俄國見過的年輕衛兵。
“在那兒當雕像幹什麼?”李疏晏的聲音裏透出一絲罕見的無奈:“過來,站到我身後。”
喬恪微微一怔,隨即快步上前。
李疏晏的座椅背後,數麵落地窗將澳門璀璨的燈火如星河般傾瀉於腳下,那光芒令他心跳驟然失序。
他迅速收回視線,將目光牢牢鎖在前方那道挺拔的背影上,方才那一絲悸動才漸漸沉緩下來。
李疏晏重新轉向助理,指節輕叩桌麵:“既然喬成擇不動,那我們就逼他動。讓法務部擬函,正式發給喬成擇和喬家董事會,名義就用履行監護職責,厘清並保障喬恪所繼承的母親遺產。”
他提筆在文件末尾簽下名字,筆尖微頓,隨即側目,目光沉靜地落向身後的喬恪:“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?”
喬恪沉吟片刻,喉結微動,最終緩緩點頭:“先生,我建議將遺產清算全程公開,確保透明公正。”
李疏晏指間的鋼筆無聲轉動,金屬冷光在燈下倏忽明滅。
他語氣平淡:“理由?”
“公開清算,等於將這份即將被定價的遺產,化作一塊置於聚光燈下的蛋糕。喬家那些蠢蠢欲動的旁支,視線會被徹底鎖死,清晰的數字將直接點燃他們的貪念與不安。”
喬恪稍作停頓,然後迎上李疏晏的視線:“這是讓蛀蟲為蛋糕自相殘殺,在旁支與喬成擇之間埋下裂痕的最佳時機。”
李疏晏轉筆的動作驟然凝滯,鋼筆被輕輕擱在桌麵上,發出一聲輕響。
他從方才放鬆倚靠的姿態直起身,身體微微前傾,目光如實質般鎖在喬恪臉上,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線。
這目光已超越了注視,帶著一種十分銳利的穿透感,仿佛要越過平靜的表象,抵達他內心最深處的角落。
書房裏寂靜綿長,隻有窗外燈火的光暈在兩人之間無聲流轉。
李疏晏忽然低頭,喉間溢出一聲低啞的悶笑,再抬眼時,眸中審視已化作更深的幽邃,沉沉落向喬恪。
這一刻他終於真正地恍然,自己撿回來的,從來不是什麼搖尾乞憐的幼犬。
而是頭藏著利爪、正悄然睜眼的幼狼。
不過沒關係,他自有千百種從容和自信,縱使喬恪藏有私心,也終歸是他掌中不肯飛遠的雀,線頭永遠牽在他指間。
“好孩子。”
李疏晏的聲音不高,卻似一顆石子落入靜水,在喬恪低垂的眼睫間漾開微瀾。
他緊繃的肩線無聲鬆弛,沒有解釋,也未追問那聲低笑的深意,隻是向前微傾,做出一個短暫而清晰的躬身姿態。
這一彎,藏著太多——
我承認您看穿了我。
我接受您為我定下的任何位置。
我等待您的任何指令,並將無條件執行。
感謝您給予我展示價值的機會。
“行了。”李疏晏重新靠回椅背,指尖輕撫桌沿,聲線恢複一貫的冷清:“出去等我,接下來的話,可不是乖孩子該聽的。”
“明白,先生。”喬恪直起身,腳步輕悄地退出書房,合上了門。
助理這才低聲開口,語氣謹慎,帶著試探:“先生,喬恪少爺方才的提議……我們是否考慮采納?”
“為什麼不?”李疏晏打斷他,眸色沉冷:“遺產清算按他的要求執行,全程公開。清算結束後,設立信托基金,規定他年滿二十五歲方可動用。”
他略作停頓,指尖輕抵下頜:“基金管委會,也就是我們,必須擁有絕對控製權。任何受益人,或直係親屬,如果試圖通過訴訟、騷擾這些手段挑戰分配方案,將無限期凍結收益權。”
助理心頭一凜。
跟隨李疏晏多年,他瞬間便明白了這安排的深意。
這哪裏是設立基金,分明是為所有覬覦喬家產業的人套上了一道無形的枷鎖。
任何人膽敢妄動,不僅自身分文難取,更將累及家人。
他望向李疏晏從容的側影,驟然徹悟:
他的先生從無需親自動手,因為他所立下的規則,便是最鋒利的刃。
助理躬身應道:“是,先生,我立刻去安排。”
話音剛落,他頓了頓,又輕聲問:“先生,還有其他吩咐嗎?”
這一問,倒讓李疏晏指尖一頓。
他靠向椅背,眸色轉深,仿佛從紛繁棋局中忽然抽身,憶起一隅被擱置的殘子。
“差點忘了。”他側身望向窗外無邊的夜色,語氣輕淡如常:“這次介入喬家內部,讓他們順帶查查喬家二小姐。”
助理愣了半秒,在記憶中迅速搜尋,卻找不到這位“喬家二小姐”與先生的任何關聯。
但他從不多問,隻斂神垂目:“是,先生。我會親自跟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