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【18】不出老千也輸不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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牧雲炤臉上還掛著那副溫和的書生笑容,眼底卻已經結了一層薄冰。
他目光狠狠掃過那幾個還在用下流眼神打量宴止水的混混,死死咬住下唇。
宴止水站在他身後半步遠的地方,垂著眼。剛才師尊答應賭注時那聲幹脆的答應像根冰錐子紮進他心裏。
果然還是一樣。
他默默向後退開一點,裙擺蹭過地麵,帶起一小片灰塵。
“不過,”牧雲炤的聲音依舊溫和,“既然是賭,我的賭注也得改改。”
他慢慢抬起眼,向前走了幾步,用手依次拍過那幾個混混的肩膀:“我要是贏了,我要你們每人留下一隻眼睛。”
屋子裏靜了一瞬。幾個人臉色變了幾變,但看著牧雲炤那副病弱書生的樣子,又看看他身後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姑娘,最終啐了一口:“行!賭就賭!”
“既然是你們的場子,用你們的規矩未免太不公平。”牧雲炤走到賭桌邊,手指拈起兩枚骰子,“規矩我來定。”
那幾個人的目光還黏在宴止水身上,胡亂點著頭:“快說快說!”
牧雲炤側身一步,徹底擋住他們的視線。他朝宴止水靠近,想低聲安慰一句,卻發現他又往後縮了縮,整個人繃得像張拉滿的弓,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。
他心底一陣發澀,正要開口,刀疤臉已經不耐煩地敲桌子:“磨蹭什麼!到底賭不賭?”
牧雲炤厭煩地瞥了那人一眼,終究還是先轉向宴止水,語速極快:“相信我,我不會讓你有事的。”
宴止水依舊垂著眼,沒有任何反應。
牧雲炤轉過身,將兩枚骰子“啪”地按在桌上。
“簡單,”他說,“隻賭骰子的一和六兩麵。一人一枚,自己選。若兩枚骰子同是一點,或同是六點,算你們贏。若一枚是一點,一枚是六點,算我贏。五局三勝。”
一個瘦高個打手自告奮勇跳出來:“我來!這有什麼難!”他抓起骰子,躍躍欲試。
牧雲炤沒說話,隻淡淡看著他。
瘦高個打手迫不及待地抓起骰子,在手裏掂了掂,咧嘴笑道:“小子,看好了!”
牧雲炤卻抬手製止了他,語氣溫和得像是在討論學問:“且慢。這第一局,圖個彩頭。閣下是喜歡大數還是小數?六為極,一為始,選個吉利的?”
瘦高個愣了一下,隨即嗤笑:“這我怎麼會告訴你?”
牧雲炤靜立不語,目光平靜地落在對方手上。他注意到對方握骰子時拇指下意識抵住六點凹痕,人在緊張時總會傾向於選擇最安全的選項。
兩人同時將骰子扣在掌心。
瘦高個毫不猶豫地亮出,六點朝上。
牧雲炤緩緩攤開手,同樣是六點。
“相同!我們贏!”瘦高個興奮地拍桌,刀疤臉幾人也哄笑起來,汙言穢語又飄向宴止水。
角落裏的宴止水指尖微微一顫,依舊垂著眼,仿佛將自己隔絕於這場鬧劇之外,心底冰冷的失望逐漸蔓延。
牧雲炤有些懊惱,若有所思地看著骰子:“看來極數相碰,反倒對我不利啊。”
第二局開始。瘦高個得意地晃著骰子:“怎麼,讀書人,還敢選極數嗎?”
牧雲炤指尖輕點桌麵,沉吟道:“月滿則虧,水滿則溢。盛極之後,或許該歸於平淡。”
他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骰子的一點麵,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試探。
瘦高個眼珠一轉,心想這書生怕是覺得剛才輸在都選了大數,這次定要反著來選小的。
他嘿嘿一笑,亮出了掌心,一點。
牧雲炤也攤開手,一點。
“相同!又是我贏!”瘦高個叫道。
牧雲炤整個人有些不住地顫抖,沒想到連敗兩局,他不禁自言自語道:“看來不能這樣了。”
瘦高個和身邊幾個倒是很開心,好像已經提前慶祝起來了。
宴止水的唇抿得更緊了些,寬大袖中的手悄悄握成了拳。
連敗兩局,他真的要將他當做賭注輸掉?前世被舍棄的冰冷記憶再次湧上。
第三局。牧雲炤深吸一口氣,指尖微微發顫,目光在骰子兩麵間遊移,最後像是下定決心般快速扣住:“求老天開開眼吧,換個運勢。”
瘦高個看他這副模樣,心想這書生已經被嚇破了膽,肯定不敢按大小這麼規律地出的。
他得意地亮出掌心——一點。
牧雲炤緩緩攤開手——六點。
“不同。”牧雲炤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慶幸,“承讓了。”
刀疤臉那邊的笑聲小了些。有人嘀咕:“這書生運氣倒不錯。”
第四局。牧雲炤拭了拭額角並不存在的汗,語氣謹慎,自己小聲嘟囔道:“否極泰來,物極必反。方才既然小的贏了,這次或許該……”
瘦高個不等他說完就打斷:“少廢話!趕緊選!”他心裏盤算著,這書生怕是嚐到甜頭,要繼續選小的。
兩人同時亮出。
瘦高個一點。
牧雲炤六點。
“不同。”牧雲炤長舒一口氣,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,“看來在下終於摸到些門道了。”
刀疤臉那邊徹底安靜了。瘦高個額頭冒汗,回頭看向同夥。
有人喊:“別被他唬住了!相信你自己!”
最後一局。牧雲炤平靜地看著瘦高個:“閣下似乎很中意極數。最後一次,不妨再信一次直覺?”
瘦高個的呼吸粗重起來,手指緊緊攥著骰子。他想起前幾局選大時都贏了,最終咬牙將骰子扣下。
兩人同時亮掌。
瘦高個六點。
牧雲炤一點。
“不同。”牧雲炤的聲音終於帶上了得意,“是在下贏了。”
宴止水看向牧雲炤的背影,心中驚疑不定。
這到底是運氣,還是……他從未了解過的算計?
這個認知讓他心底泛起一絲寒意,卻又莫名地將那道單薄的背影看得更清晰了些。
瘦高個猛地後退一步,臉色慘白。刀疤臉和其他打手嘩地站起來,桌椅被撞得東倒西歪。
“你出老千!”刀疤臉怒吼著抽出匕首。
角落裏,宴止水冰冷的視線掃過那群人,雖然靈力被禁,但那眼神依舊讓衝在前麵的打手下意識頓住了腳步。
“呃……我的眼睛……”瘦高個突然捂住雙眼,踉蹌著後退,“怎麼……怎麼看不清了?”
“我也是!一片模糊!”
“老大!我看不見了!”
驚惶的叫聲接二連三響起,方才還氣勢洶洶的七人頓時亂作一團,像沒頭蒼蠅般在原地打轉,徒勞地揉著眼睛。賭坊內的殺氣瞬間被恐懼取代。
計劃通。
牧雲炤心下暗忖,本想借著這幾日對陣法的鑽研,嚐試破解此地的靈力禁製,沒想到這陣法如此古怪刁鑽,竟一時無從下手。
還好身上帶著周易泉給的毒藥,雖然可能維持的時間不長,但也至少能轉變被完全壓製的現狀。
時機稍縱即逝。他一把拉住宴止水的手腕,低喝一聲:“走!”
宴止水反應極快,雖不明所以,但立刻配合。
他拉下頭上一根發簪,挑開門栓,動作幹淨利落,絲毫沒有因靈力受製而顯得笨拙。
兩人瞬間衝出賭坊,鬼市陰冷渾濁的空氣撲麵而來。
幾乎在踏出門檻的同一時間,周身滯澀的靈力終於恢複流轉,偽裝的妖氣也重新充盈。
牧雲炤拉住宴止水的手腕,示意他等一下。
接著牧雲炤抽出“昭明”,軟劍化為銀絲如活物般悄然探入室內。
隻見他手腕一抖,輕輕一拽。
“哎喲!”“噗通!”
七個人如同串在一起的螞蚱,連滾帶爬地被一股巧勁從屋裏拖了出來,狼狽地摔在鬼市的石地上,兀自捂著眼睛**。
牧雲炤負手而立,目光掃過地上七人,聲音冷了下來:“現在,能好好說話了嗎?一個個來,為方才的無禮和齷齪心思,道歉。”
刀疤臉掙紮著抬頭,視線模糊,但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壓力,咬著牙不甘道:“對不住……”聲音含糊,毫無誠意。
“沒聽見。”牧雲炤聲音平淡,腕間銀絲微微一顫,刀疤臉頓時感覺脖頸一涼,嚇得一哆嗦。
“對不住!是我們有眼無珠!冒犯了!”刀疤臉幾乎是喊出來的,聲音裏帶著真實的恐懼。其餘幾人見狀,也爭先恐後地喊起道歉來,生怕慢了一步。
牧雲炤這才略微滿意,他側過頭,看向身邊的宴止水,語氣緩和了些:“師妹,你看可還滿意?”
宴止水此刻腦子確實有些轉不動。
手腕上溫熱的觸感,在這鬼市陰冷的環境裏異常清晰。他一時竟忘了甩開,或者說某種陌生的情緒讓他沒想到掙脫。
鬼市光影昏暗,映得他沒什麼表情的臉更加難以捉摸。
牧雲炤等了一息,見宴止水隻是抿著唇不語,便自顧自點了點頭,仿佛得到了什麼訊號,轉回頭對地上那群人道:“罷了,我師妹大度,便饒你們這一次。每人欠下的那一顆眼球,權當是我們入股的本錢,暫且寄存在你們身上。若再作惡,連本帶利,一並收回。”
那七人如蒙大赦,磕磕巴巴地連聲道謝,保證再也不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