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臨沒有給他消化的時間，手指下移，用力按在現在這道猙獰傷口的中段。
    “這道新的，”他的眼神銳利如刀，直直刺入謝沉震驚的眼底，“是這次”清理尾巴”，被對方藏在袖子裏的三角銼劃的。再偏半寸，就能直接挑斷手筋。”
    三角銼……挑斷手筋……
    謝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。他想象著那鋒利的、帶著倒刺的凶器劃開皮肉的場景，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。
    “現在，”江臨緩緩收回手，任由繃帶鬆散地垂落，他靠回沙發背，目光如同看著一個無可救藥的蠢貨，帶著極致的冰冷和失望，“你還覺得，你看到的，隻是”代價”嗎？”
    他頓了頓，每一個字都像重錘，砸在謝沉搖搖欲墜的心防上：
    “還是說，在你謝沉眼裏，我江臨流的血，受的傷，都隻是你用來衡量”值不值得”、滿足你那可悲好奇心的……一場戲？”
    謝沉僵在原地，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，大腦一片空白。
    舊疤。新傷。七年前。現在。
    擋掉的“更髒的東西”。清理“尾巴”付出的代價。
    那些模糊的碎片，在這一刻，被這兩道猙獰的傷口，強行拚湊了起來，指向一個他從未敢深入想象的、可怕的可能性。
    難道……江臨說的，都是真的？難道那些看似掌控和傷害的背後，真的藏著……他無法理解的“保護”？
    不……這太荒謬了！
    如果真是保護，前世又算什麼？那五年生不如死的折磨又算什麼？最後那同歸於盡的結局又算什麼？！
    混亂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的混亂，如同海嘯般將他吞沒。
    他看著江臨那冰冷而疲憊的眼睛，看著那兩道刺目的傷口，看著對方那仿佛洞悉一切、卻又帶著某種他看不懂的沉痛的眼神……
    所有的質問，所有的憤怒，所有的恨意，在這一刻，都卡在了喉嚨裏，化作一片無聲的、絕望的嘶鳴。
    他張了張嘴，卻發現自己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。
    窗外，雨聲漸瀝。
    室內，隻剩下兩人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。
    一場探查，最終卻演變成了對他自己認知的、毀滅性的顛覆。
    江臨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，眼底那最後一點冰冷的光，也似乎黯淡了下去。他疲憊地閉上眼，揮了揮手，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：
    “滾出去。”
    謝沉像是被這兩個字驚醒，身體猛地一顫。他深深地看了江臨一眼，那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，有震驚，有迷茫，有掙紮，還有……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、細微的恐懼。
    然後，他轉過身，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，離開了這個房間。
    門被輕輕帶上。
    江臨獨自坐在昏暗的沙發裏，聽著窗外綿密的雨聲，許久，許久，都沒有動一下。
    隻有那鬆散垂落的繃帶，和手臂上那新舊交織的傷口，在無聲地訴說著，
    那些被歲月和恨意掩埋的，
    真相的一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