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完，他不再停留，徑直走向書房，重重地關上了門。
    “砰”的一聲巨響，在空蕩的客廳裏回蕩，也砸在謝沉的心上。
    他靠著牆壁，緩緩滑坐到冰涼的地板上。手臂的疼痛此刻變得無比清晰，提醒著他今晚發生的一切不是夢。
    江臨的反應太奇怪了。那不是算計，不是表演，那是真實的、失控的情緒。因為他的“多管閑事”？還是因為……別的？
    謝沉抬起沒受傷的手，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。他想起江臨看向謝明遠那冰冷刺骨的眼神，想起李老那句意有所指的“命途波折”……
    迷霧似乎更濃了。
    他不知道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，直到身體的寒意蓋過了疼痛，才掙紮著站起身，慢慢走上樓。
    經過書房時，他停頓了一下。門縫底下沒有透出燈光，裏麵一片死寂。
    他回到主臥，沒有開燈，借著窗外微弱的天光，摸索著走到床邊坐下。他不想看到鏡子裏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。
    脫掉染血的西裝外套和襯衫，隻穿著單薄的**，他躺進冰冷的被子裏。身體很累，大腦卻異常清醒。
    重生回來，他以為自己手握劇本，可以冷靜地陪著江臨玩這場複仇遊戲。可今晚的事情告訴他，有些東西，早已偏離了前世的軌道。
    江臨是，他自己……好像也是。
    手臂的傷口在寂靜的深夜裏愈發疼痛，一陣陣抽動著，折磨著他的神經。他蜷縮起身體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。
    不知過了多久，就在他意識模糊，介於清醒和沉睡之間時，房門被極其輕微地推開了。
    有人走了進來。
    腳步很輕，帶著刻意收斂的氣息。
    是江臨。
    謝沉瞬間繃緊了身體，卻沒有睜眼，維持著沉睡的假象。他能感覺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帶著審視，或許還有別的什麼。
    江臨在床邊站了很久。
    久到謝沉幾乎要維持不住平穩的呼吸。
    然後，他感覺到床墊微微下陷。江臨在床邊坐了下來。
    一隻微涼的手，極其輕柔地，碰了碰他包紮著繃帶的手臂上方。動作小心得近乎……珍視。
    謝沉的心髒驟然停跳了一拍。
    那觸碰一觸即分。
    隨後，他感覺到額頭上傳來同樣微涼的觸感——是江臨的手背，貼上了他因為疼痛和低燒而有些發燙的額頭。
    這個動作，溫柔得不像江臨。
    謝沉幾乎要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。
    幾秒鍾後，那隻手移開了。
    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，輕得像羽毛落地，消散在寂靜的空氣裏。
    然後，腳步聲再次響起，逐漸遠去。房門被輕輕合上。
    臥室裏重新恢複了寂靜。
    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。
    隻有額頭上殘留的那一絲微涼的觸感，和空氣中若有似無的、屬於江臨的冷冽氣息，證明著剛才的一切不是夢境。
    謝沉緩緩睜開眼，在濃稠的黑暗裏，望著天花板上模糊的輪廓。
    心底那座由恨意築成的堡壘，在那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和那個溫柔的觸碰下，悄然裂開了一道更深的縫隙。
    而這一次，他無法再自欺欺人地將其忽略。
    窗外的天色，已經透出了黎明前最黑暗，也最接近光明的那一抹深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