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  暗夜裏的銀狼爪痕   加入書簽
章節字數:238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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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琴房虛掩的門縫漏出一線暖黃的光,在顧清寒腳邊拉出一道模糊的影。
    她的指尖還殘留著字條上鉛筆的澀感,越走近,那縷若有若無的琴聲便越清晰——是《荊棘與玫瑰》的前奏,可尾音處多了段婉轉的變奏,像春雪落在鬆針上,帶著幾分她從未聽過的溫柔。
    門被輕輕推開時,陸嶼深正背對著她坐在琴凳上。
    他右手上纏著層層疊疊的白繃帶,在暖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,繃帶邊緣滲出暗紅的血珠,像被揉碎的玫瑰。
    左手指節抵著琴鍵,尾音處的變奏正是從那裏流淌出來的。
    顧清寒的呼吸突然卡在喉嚨裏,像被人攥住了心髒。
    她記得校慶禮堂的譜架是老式銅製的,琴蓋厚重得需要兩個人合力才能抬起。
    下午保安主任陳昊衝上台時,譜架被撞得傾斜,琴蓋“轟”地砸下來——原來他當時不是在護譜紙,是在替她擋那砸下來的琴蓋。
    “疼嗎?”她的聲音比自己想象中輕,像一片飄在水麵上的葉。
    陸嶼深的動作頓了頓,側過臉來。
    耳墜上的銀狼掛墜不知何時斷成兩截,半截垂在鎖骨處,半截卡在耳後,倒像是被誰生生扯斷的。
    他的眼尾泛紅,卻笑得漫不經心:“鋼琴師的手金貴,不過……”他舉起纏著繃帶的右手晃了晃,“替你擋的,值。”
    琴鍵突然發出一聲悶響,是他左手指尖重重壓了下去。
    顧清寒這才注意到他肩背繃得像拉緊的弓弦,額角細汗順著下頜線滴進領口——原來他一直在強撐。
    “嶼深。”她走過去,蹲在他腿邊,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繃帶上的血漬,“下午在後台,你說”妹妹的名字該寫在曲作者欄裏”……”
    “清寒。”他突然低頭,發梢掃過她的額頭,“三年前我媽在燒傷病房彌留,她用焦黑的手指按在琴鍵上,一個音一個音地教我彈那首《火中涅槃》。她說,這是她替私生女妹妹寫的安魂曲。後來顧家把我媽當棄子,我才知道,原來她的妹妹……”
    “是我。”顧清寒的喉嚨發緊。
    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銀項圈內側,有和陸嶼深頸間傷痕吻合的火焰紋路——原來她們早就是被命運係在一起的姐妹。
    “叮——”
    金屬撞擊聲驚得兩人同時抬頭。
    蘇曉曉正站在門口,她的高跟鞋跟卡在門檻縫裏,手裏攥著一疊A4紙,封皮上“音樂著作權轉讓協議”幾個字刺得顧清寒眼睛生疼。
    “顧清寒,你還裝什麼?”蘇曉曉的聲音發顫,卻故意拔高了聲調,“這是你和顧氏娛樂簽的剽竊合同!三年前那首《火中涅槃》根本是顧清瑤小姐的原創,你……”
    “啪——”
    陸嶼深突然站起來,受傷的右手撐在琴蓋上,繃帶下的血漬瞬間暈開一片。
    他將顧清寒推到身後的牆角,用纏著繃帶的手腕抵住蘇曉曉的咽喉:“顧清瑤的把戲玩了三年,你當我們是瞎子?”
    蘇曉曉的瞳孔劇烈收縮,手機從掌心滑出一半——她另一隻手正悄悄按著錄製鍵。
    顧清寒看見她指尖塗著酒紅色甲油,指腹因為用力泛白,手機屏幕的藍光從指縫裏漏出來,像隻詭異的眼睛。
    “要拍就拍清楚。”陸嶼深突然低笑,聲線沙啞得像受傷的狼,“這位蘇小姐的睫毛膏,和上個月在顧清瑤生日宴上替她潑我咖啡的林悅,用的是同款。”
    蘇曉曉的手機“哐當”掉在地上。
    她後退兩步撞翻了譜架,一疊曲譜嘩啦啦散了滿地。
    顧清寒瞥見最上麵那張是《火中涅槃》的五線譜,右下角赫然簽著“顧清瑤”的名字——字跡和顧清寒日記本上被撕走的那頁,出自同一支鋼筆。
    “都住手!”
    門被猛地推開,周教授舉著手機衝進來,西裝下擺還沾著禮堂地毯的絨毛。
    他的手機屏幕亮著,是實時監控畫麵——畫麵裏,顧清瑤正站在禮堂後台,對著陳昊比了個“ok”的手勢。
    “蘇同學,你涉嫌偽造證據。”周教授推了推眼鏡,鏡片後的目光冷得像冰錐,“顧清寒同學的創作手稿,三年前就存在學校的加密雲盤裏。至於你手裏的合同……”他掃了眼蘇曉曉腳邊的手機,“剛才已經同步傳給校法務部了。”
    蘇曉曉的臉瞬間煞白。
    她彎腰去撿手機,陸嶼深卻先一步踩住了她的手腕。
    “啪”的一聲脆響,手機在他腳下碎成渣,屏幕裏未完成的視頻還在播放,背景音是顧清瑤的聲音:“錄到她承認剽竊,就發熱搜。”
    顧清寒的指甲掐進掌心。
    她突然想起上周蘇曉曉還哭著說顧清瑤要搶她的原創,求她幫忙寫歌——原來都是圈套。
    “走。”陸嶼深扯過她的手,指腹蹭過她掌心的月牙痕(那是小時候被顧家人推搡時,碎瓷片劃的),“這裏的髒東西,不看了。”
    兩人剛走到走廊,頭頂的聲控燈“滋啦”閃了兩下。
    顧清瑤踩著細高跟從轉角處走出來,陳昊跟在她身後,手裏拎著根伸縮棍。
    顧清瑤塗著正紅口紅,笑起來像朵帶刺的曼陀羅:“顧清寒,你以為退出娛樂圈就能躲一輩子?你媽是私生女,你也是,顧家的汙點永遠洗不幹淨——”
    “那又怎樣?”陸嶼深突然扯開衣領。
    暖黃的燈光下,他背部橫七豎八的傷疤像爬滿的蜈蚣,最中間一道尤其猙獰,從左肩貫穿到右腰,“這些是三年前顧氏娛樂為了壓下我媽的醫療事故,買通狗仔撞我的車留下的。他們說,隻要我承認《火中涅槃》是顧清瑤寫的,就給我媽治燒傷。”他的聲音突然低下來,像被砂紙磨過的弦,“可我媽到死都在說,那首曲子是她給妹妹的禮物。”
    顧清寒的眼淚砸在他鎖骨上。
    她這才明白,為什麼三年前那首匿名曲會出現在她的雲盤裏——是陸嶼深,用他媽的遺作,替她在娛樂圈鋪了第一條路。
    “現在,全世界都能看見。”陸嶼深掏出藏在口袋裏的手機,屏幕上是正在直播的界麵,彈幕已經刷爆了,“顧氏集團的千金,是怎麼逼死親姐姐,又剽竊妹妹的作品。”
    顧清瑤的臉瞬間扭曲。
    她尖叫著撲過來,陳昊的伸縮棍已經抽到了陸嶼深背上。
    顧清寒想擋,卻被陸嶼深用力推進了電梯。
    “按B1。”他的指尖在電梯按鈕上快速敲擊——是《荊棘與玫瑰》副歌部分的節奏,那是她教他的摩斯密碼,代表“求救”。
    電梯門緩緩合攏。
    顧清寒透過門縫看見陸嶼深抹去嘴角的血,衝她笑。
    他耳墜上那半截銀狼掛墜晃了晃,突然掉在地上。
    電梯開始下降。
    顧清寒這才發現,自己手背上有溫熱的液體在蔓延。
    她低頭,看見陸嶼深剛才攥過她的那隻手,繃帶已經被血浸透,而她的手背,正被一滴血珠染紅——那血珠順著皮膚紋路滑落,像朵正在綻放的紅玫瑰。
    電梯門即將合攏的瞬間,她聽見陸嶼深低低的咳嗽聲,混著顧清瑤的尖叫,在走廊裏撞出嗡嗡的回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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