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雨傘下的陌生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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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雨來得毫無預兆。
顧清寒剛拐進音樂學院後巷,豆大的雨點便砸在傘麵上,震得指節發麻。
她加快腳步,懷裏的牛皮紙樂譜被雨水浸得發軟,貼在胸口像塊涼透的膏藥——這是她為匿名投稿準備的新作,今晚必須趕在截止前傳到作曲係教授的郵箱。
耳機裏循環著未完成的旋律,鋼琴聲混著雨聲在耳內轟鳴。
她忽然頓住,後頸的汗毛豎了起來。
巷口的梧桐葉被風卷得亂飛,三個黑影從轉角處閃出來。
為首的林悅染著酒紅色指甲,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得她嘴角上揚:”顧同學走這麼急?
是趕著去看聲樂係明天的考題?”
顧清寒的手指在傘柄上收緊。
林悅是顧家管家的女兒,自她被顧家徹底拋棄後,這個名義上的”發小”就成了顧清瑤的眼線。
上周五她在琴房改譜時,林悅的香水味就若有若無飄了一整天——現在看來,是在踩點。
”讓開。”她聲音冷得像冰碴,試圖繞過三人。
林悅卻突然踉蹌著撞上來,手機”啪”地摔在顧清寒腳邊。”啊!”她尖叫著後退,發梢的珍珠發卡在雨裏泛著賊光,”你推我?
你偷了聲樂係考題還想毀證據?”
顧清寒懷裏的樂譜被撞得漫天飛。
她彎腰去撿,雨水順著帽簷灌進後頸,浸透的白襯衫貼在背上。
林悅的同夥已堵住巷口,手機鏡頭齊刷刷對準她——那些散落的譜紙裏,有半張是她為匿名投稿寫的副歌,還有半張...是聲樂係教授上周布置的練習作業。
”顧清寒偷考題?”熟悉的男聲從巷口傳來。
保安陳昊舉著強光手電照過來,光斑掃過她濕透的裙擺,”跟我去保衛室。”
雨幕裏響起紙張被踩碎的聲音。
顧清寒蹲在地上,指甲掐進掌心。
她能聽見林悅的低笑,能看見陳昊皮靴上的泥點,能感覺到雨水順著下巴滴在譜紙上,把”顧清寒”三個字的署名暈成模糊的墨團——那是她今天早上鬼使神差寫下的,現在倒成了鐵證。
”不許碰她的東西。”
聲音像塊淬了冰的玉,砸在雨裏格外清冽。
顧清寒抬頭,看見一柄黑傘遮住了暴雨。
傘下的男人穿著沾了雨水的黑風衣,側臉在路燈下冷得像座冰雕——是陸嶼深,最近總上熱搜的頂流練習生,電影學院的大二學生。
林悅的手機”哢嗒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陳昊的手電光晃到陸嶼深臉上,人群裏傳來抽氣聲:確實是那個從不參加校園活動的孤僻男神,連校報記者都拍不到正臉的陸嶼深。
”同學,你擋道了。”陸嶼深低頭看向林悅,眼尾的淚痣被雨水泡得發紅。
他的目光掃過地上的譜紙,最後停在顧清寒懷裏那張被雨水泡皺的匿名投稿曲譜上,”還是說,你們喜歡在暴雨裏圍觀別人撿樂譜?”
顧清寒的喉結動了動。
她記得上周在琴房外見過這個男人,他站在走廊盡頭抽煙,白襯衫下擺鬆鬆垮垮垂著,像株長在陰影裏的冷杉。
現在他離她不過半米,身上有股淡淡的雪鬆味,混著雨水的潮氣鑽進鼻腔——那是她最愛的香調,她甚至在自己的譜本扉頁寫過”要把這種味道寫成曲子”。
”陸...陸學長?”林悅的聲音發顫,”她偷了...”
”偷什麼?”陸嶼深突然用流利的英語念出台詞,尾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挑釁,”有些鳥是關不住的,因為它們的羽毛太鮮亮了。”他彎腰替顧清寒撿起一張譜紙,指節擦過她凍得發白的手背,”這是我妹妹,剛從茱莉亞音樂學院交換回來。
你們要查,就去問我導師?”
顧清寒的呼吸滯了一瞬。
茱莉亞音樂學院,是她母親生前最想去的地方。
她盯著陸嶼深沾了雨水的袖口,那裏繡著極小的音符暗紋——和她母親留下的舊鋼琴上的雕花一模一樣。
林悅的同夥最先退開。
陳昊撓了撓頭,手電光在兩人身上晃了晃:”行吧...下不為例。”
雨勢漸小。
陸嶼深鬆開撐傘的手,雨水立刻打濕兩人浸透的衣袖。
顧清寒低頭整理譜紙,發現最上麵那張被他悄悄翻到了匿名曲的高潮段落,五線譜上的音符像被撒了把星子。
”剛才你哼的那段變調。”他突然開口,聲音比雨聲還輕,”是自己改的?”
顧清寒抬頭。
他的睫毛沾著水珠,眼睛黑得像浸在墨裏,卻有簇小火苗在跳動——那是她在琴房對著譜紙時,鏡子裏自己的眼睛才會有的光。
”嗯。”她聽見自己說,聲音啞得不像自己。
陸嶼深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雨打亂的碎發,指尖在她耳後停留半秒:”琴房203有暖氣。”他指了指巷口,”要去躲雨嗎?”
潮濕的風卷著鬆木香飄過來。
顧清寒抱著譜紙站起身,雨水從裙擺滴在青石板上,濺起細小的水花。
她望著陸嶼深轉身的背影,黑風衣下擺被風吹得翻卷,露出裏麵白色的襯衫——那抹白,像極了她母親葬禮那天,落在鋼琴鍵上的月光。
巷口的梧桐葉還在往下滴水。
林悅的手機屏幕還亮著,上麵是顧清寒蜷縮在牆角的照片,配文已經打好:”私生女再犯,這次偷到聲樂係?”
但顧清寒沒看見。
她跟著陸嶼深往前走,牛皮紙譜本貼在胸口,那裏有個溫熱的印子——是剛才陸嶼深替她撿譜紙時,掌心的溫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