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室裏。
    江挽緩緩醒來，看著熟悉地方，輕笑了一聲。
    輕飄了一句：“夢裏都要來這。”
    「哢噠」
    一個模糊的身影坐在沙發上，傳來點煙的聲音。
    江挽聞聲望去，男人的目光低垂，笑容帶著一絲挑釁，仿佛在顯揚著他的不可一世。
    “江二小姐，好久不見。”
    他吐字清晰，每個音節都被他咬字分明，語調起伏適中，帶著一種親切，和**的神情。
    “很抱歉用這種方式把你請來。”
    “裴某實在好奇，你怎麼知道玖？”他盯著她，唇邊的笑容依舊玩味，不過漆黑的雙眸中，卻在一瞬間透出了某種警告和漠然。
    江挽的視線轉向裴瑾舟身側的男人，他深藍色的中長卷發隨意地攏在腦後，右眼角下的那顆紅痣異常醒目，嘴角帶著淺淺地笑意，沒有善意，全是狡詐。
    巫玖把巫家人都殺光了，倒真是和裴家人一路貨色啊。
    她眼睫垂下，扯了下嘴角，慢慢地出了聲：“不過是做了一場夢，夢中裴少堡主……一敗塗地啊。”
    沉默了好一陣，男人低笑了一聲。
    “那江二小姐可願意幫裴某反敗為勝？”他掃了她一眼，笑容很有幾分興味。
    “離開林澤瑜，嫁給我，裴江兩家重修舊好。”
    重修舊好？！修你六舅我們兩家有個屁舊好！
    江挽的目光與男人對上，語氣帶著一絲嘲諷：“也就是夢裏讓你這麼猖狂了，你已經完蛋了知道嗎！”
    男人輕闔雙目，嘴角仍留著淡雅的笑容，嗓音憊懶而疏淡，“夢？來幫江二小姐清醒一下。”
    話音剛落。
    手下推著虛掩的大門，一手提著一個年輕男人從外麵拖進來。
    那男人的手被綁在了身後，鼻青臉腫，被揍得眼睛大小不一，嘴角流著血。
    江挽的瞳孔中閃過一瞬顫動，這身形……
    男人將手中燃燒殆盡的香煙，彈到了桌子上。
    江挽的嘴唇微微顫抖，“裴瑾舟……你要幹什麼？”
    裴瑾舟坐直，拉開抽屜，拿出一把槍。
    “不要！”江挽的聲音陡然拔高，她站起來跑向地上的人。
    咻——
    消音器減弱了槍聲的音量，子彈直射進腦骨，地麵濺出一灘大麵積的鮮血，從裴瑾舟的腳下朝著四周炸開出一朵血花。
    江挽麵目驚恐跌坐在地，即便知道這是夢，也被嚇到了太真實了，她白嫩的臉龐，都被飛濺到了血珠。
    “澤瑜……不要。”
    她爬過去抱著屍體，無助的哭喊。屍體額前的碎發揚了起來，露出一道醒目的疤痕。
    「不是林澤瑜！」
    裴瑾舟歪著頭，翹著二郎腿，手臂橫在沙發靠背，薄涼的眼神掃視著她，語氣悠悠。
    “江二，清醒了嗎？”
    目光相對男人饒有興趣的繼續道：“還沒醒的話，我不介意殺一個真的給你看看。”
    男人輕蔑挑起嘴角，不屑一顧，唇角若隱若現透著譏諷，撈起煙盒抽出一支香煙。
    江挽呼吸困難地張著嘴，臉龐碎落的發絲粘黏在她的唇角，她緩緩站起走向他身旁，顫聲道：“好啊，我不要林澤瑜了，這夢我不做了，我要——”
    “送你去死！”
    她從身下掏出匕首，狠狠的插進了男人的胸膛，鮮血噴湧而出。
    玖站在裴瑾舟身側驟然張開雙臂。
    下一秒——
    上百隻幽藍蝴蝶從暗處湧來，翅尾巴拖著細碎的藍光，層層疊疊將江挽包圍。
    “找死？”玖的聲音酷寒尾音卻帶著一絲玩味的笑。
    話音未落，蝴蝶同時振翅，熒藍色的粉末如薄霧般彌漫開來。
    江挽屏住呼吸已經來不及，粉末順著鼻腔鑽入肺腑。
    片刻，腥甜感從喉嚨直衝鼻腔，鮮紅的血順著她口鼻滴落下來，劇痛如藤蔓纏上四肢百骸，她蜷縮著身體劇烈顫抖。
    她終於徹底清醒——這不是夢，這些所有都不是假的，她真的重生了。
    江挽渾身發顫，卻偏過頭看向裴瑾舟，掛著血的嘴角扯出一抹笑低諷，因為疼痛她的話斷斷續續：“不是夢又怎樣！裴瑾舟有你陪我一起死——值了。”
    玖聞言頓了一下，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。
    裴瑾舟看著胸口插著的匕首，斂眸凜聲道：“玖，犯不上。”
    玖抿唇盯著江挽看了幾秒，微抬手指，圍著江挽的蝴蝶撲棱了兩下便散落了一些金色的粉末，隨後便飛回了玖身邊消失在了陰影裏。
    江挽鼻腔吸進金色的粉末，疼痛減輕了些。
    裴瑾舟咬著煙嘴，眯著狹長的鳳眸瞥向她，如同看螻蟻般泛著藐視的寒光。
    “嗬。”裴瑾舟取下嘴裏未點燃的香煙，幽幽冷笑：“江二，一回來就想和我一起死？”
    “我不會死，我要你看著林澤瑜一敗塗地，這一刀裴某記下了。”
    裴瑾舟捂著傷處，眼睛眯著戲謔的光芒，他的笑容不張揚，雋雅斯文。
    男人沉聲命令道：“找人送江二小姐回家。”
    ——
    江挽呆滯的坐在病床前，心裏亂成一團。
    她真的重生了，這不是夢。
    上一世，林澤瑜攻進荒園殺了裴明遠，裴瑾舟為了報複擄走了她，日日折磨用來震懾林澤瑜和江家。
    然後短短數月摧垮了江家和林澤瑜背後的所有勢力和產業，她哥哥被裴瑾舟折磨致死，林澤瑜最後攻進荒園拚死一搏……
    她回到了這一切都還沒開始的時候。江家還在，依舊是苗疆世家之首……她哥哥也還在，所有人都還在……
    上一世一切都是未知的，而這一世一切都是已知的，已知的實力懸殊和拚死一搏的結局，她還要再為愛孤注一擲嗎……
    “咳咳。”病床上的人咳嗽了兩聲。
    她指節無意識收緊，抬手壓了一下鬢發，“澤瑜……”
    男人的眉心淺淺皺起，沾染了些許擔憂，清寒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，柔聲道：“對不起，是我大意了中了裴瑾舟的埋伏。”
    江挽微哽，長舒了一口氣，紅著眼尾搖了搖頭。
    他抬手握住她的手，放到唇邊吻了一下，嗓音十分溫柔，“上來……我摟著你睡會兒。”
    在男人的懷抱裏，她眼眶有些濕潤，聲音縹緲，“澤瑜，你不會放棄報仇對不對……”
    男人眼眸半眯，低頭親吻她。
    他的薄唇吻到她臉頰上滾燙的眼淚，身體微微一震，把她抱得更緊了，“我會保護好你的，不會讓你再受傷害。”
    “對不起。”林澤瑜不停地吻去她的淚，嗓音很低很沉，“都是我的錯，我知道，我知道都是因為我，我都知知道……”
    “我愛你……”他低下頭，臉埋入她頸窩內，一遍又一遍的，嗓子啞了仍舊在低喃著，“我愛你，我愛你，我愛你……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晨曦微露，林澤瑜緩緩醒來。
    “澤瑜”
    江挽在沙發上啞聲喊他。
    林澤瑜迷糊的點了兩下頭回應她，就聽見她低低地道：“對不起。”
    他動作微微一僵。
    “我們分開吧。”她慢慢開口語氣淡然道。
    林澤瑜聞言坐起身來，動作太大拉扯到了傷口，發出“嘶”的一聲，他啞著聲怔然問道：“為什麼？我們就要結婚了……”
    江挽嗓音低緩而清晰，：“林澤瑜，裴明遠當年血洗林家……我知道我理解，我是你我也會拚盡所有滅了裴家。”
    他隻靜靜的聽著，眼眸裏一片寂然。
    江挽垂著臉，好一會兒才繼續道：“可是我不行，我沒有辦法再一次拚盡所有又失去一切了，除了你我還有我的家人，我還有很多在乎的人……”
    他嗓音微沉認真道：“阿挽，我會保護好你的，我可以不再要江家的支持，我隻要你。”
    江挽直視著他的雙眼：“隻要我們還在一起，江家和你就是一體的。”
    沉默幾秒，林澤瑜對上她的視線，聲音有些沙啞：“那你還愛我嗎？我們……”
    ”以後不會再有我們了，哪怕你滅了裴家，重新把持苗疆，都不會再有我們了。”江挽忽地出聲打斷他的話，聲音不帶情緒，：“我愛你，但我們彼此都沒有愛人的能力。”
    江挽站起身行至他床邊，摘下了那枚戒指放在他身旁，平靜道：“我們結束了。”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    5月15日晴
    我又見到她了。
    14年未見。
    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跑了。
    我在心裏說了無數遍，我愛你。
    她不會聽見。
    她不會知道，我比林澤瑜，更早愛上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