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節將近，舅舅一家收拾行李準備回老家過年，短短囑咐了宋臨舟幾句，便匆匆離開了。
    隨著那扇隔絕冰冷的大門砰地一聲關上，偌大的房子裏瞬間隻剩下兄弟兩人。
    最讓宋臨舟鬆了口氣的是，他們終於可以不用再回到那個陰冷潮濕的地下室了，樓上的房間雖然依舊簡陋，但至少幹燥，有陽光。
    他帶著江敘白衝了個熱水澡，洗去一身的寒氣和陳舊氣味，換上了幹淨清爽的衣服，江敘白被熱水衝得小臉通紅，坐在浴缸裏吹泡泡。
    除夕這天，外麵隱約傳來零星的鞭炮聲，空氣中飄著各家各戶準備年夜飯的香氣，宋臨舟看著空蕩蕩又冷清清的屋子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，他想讓江敘白也感受一下新年的氣氛。
    他用打工攢下的一點錢，去附近小店買了一把最便宜的仙女棒，晚上，他牽著江敘白來到院子裏避風的地方。
    “敘白，捂好耳朵哦。”宋臨舟說著，劃燃一根火柴，點燃了仙女棒的引線。
    嗤的一聲輕響，仙女棒頂端瞬間迸發出噼啪作響的金色火花，光芒跳動，映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。
    宋臨舟小心地將燃燒的仙女棒遞到江敘白手裏，引導著他的手輕輕揮舞。
    江敘白的小手被哥哥握著，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熱和輕微的震動，耳邊是細密的滋滋聲，當宋臨舟帶著他的手畫圈時，他甚至微微笑了起來。
    正當宋臨舟準備用剩下的一點食材湊合一頓年夜飯時，門外傳來了敲門聲。
    他疑惑地打開門，意外地看到陸南陽和溫言笙站在門口，兩人手裏大包小包提了不少東西，有熟食，水果，甚至還有一個嶄新的玩具盒子。
    “新年好啊，宋同學。”
    兩人站在門口，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。
    宋臨舟側身讓他們進來，心裏滿是疑問：“你們怎麼來了？”
    溫言笙把東西放下，輕咳一聲，開始解釋：“說來慚愧，南陽她非說今年要自己動手做一頓年夜飯，體現一下。。。。。。嗯。”
    他側頭看向陸南陽，陸南陽立刻低下頭，假裝研究地板花紋。
    溫言笙歎了口氣，繼續道：“然後過程有點激烈，結果就是。。。。。。廚房不小心給燒了，暫時沒法住人了，所以。。。。。。”
    他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：“能不能收留我們一晚上？等明天，找人來修好我們就走。”
    宋臨舟聽完，嘴角抽搐了一下，看向陸南陽，陸南陽感受到他的目光，梗著脖子強辯：“我就是火開大了點！誰知道那油鍋那麼不經燒！”
    宋臨舟看著這兩人，大過年的，總不能把人趕出去吧？他無奈地歎了口氣，點了點頭：“行吧，反正地方大，你們自己找房間住。”
    年夜飯的準備自然落在了唯一會做飯的宋臨舟身上，溫言笙倒是很自覺地跟進廚房幫忙打下手，他看到宋臨舟手起刀落，土豆瞬間變成了一堆粗細均勻的土豆絲，眼中露出驚奇。
    “宋同學，你這刀工太厲害了，我切的跟土豆條一樣。”溫言笙由衷地讚歎。
    宋臨舟頭也沒抬，淡淡地嗯了一聲：“自己做飯做多了，練出來的。”
    溫言笙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熟練的動作，忽然開口：“那你能不能教教我做飯？不瞞你說，我那托管所孩子不少，請過幾個廚師，都嫌累走了，要是自己能會點，也能應應急。”
    宋臨舟正忙著炒菜，隨口應道：“可以啊，改天有空教你。”
    一頓算不上豐盛的年夜飯終於出鍋了，宋臨舟做的菜雖然食材普通，但味道紮實，火候恰到好處，讓吃慣了外賣和食堂的陸南陽都忍不住多添了半碗飯。
    飯桌上，江敘白安靜地坐在宋臨舟旁邊，小口小口地吃著哥哥夾到他碗裏的菜，陸南陽似乎對投喂江敘白很有興趣，時不時夾一筷子菜遞過去。
    酒足飯飽後，溫言笙的目光落在宋臨舟身上，突然開口：“宋同學，說真的，你這手藝，不開個小飯店真是可惜了，味道比我吃過很多家的餐廳都好，要是開起來，肯定賺錢。”
    宋臨舟正低頭給江敘白剝蝦，聞言頭也沒抬：“沒錢，開不起。”
    這是真的，畢竟他連下個月的生活費都要精打細算，開店簡直是天方夜譚。
    溫言笙和坐在對麵的陸南陽對視一眼，陸南陽放下筷子，身體前傾，說道：“沒錢好說啊，咱們可以合夥幹嘛。”
    她語速飛快地開始畫餅：“你看啊，我們托管所那邊你不是也去過嗎？地方夠大，我們正好計劃年後擴大一下規模，增加點服務項目，你就在我們旁邊，不用遠，就近開個小飯桌。”
    “你就專門給附近的學生，還有我們托管所的孩子提供午飯和晚飯，你這手藝，絕對沒問題。”
    她越說越起勁：“賺的錢，咱們三七分，你三，我們七，怎麼樣？公平吧？畢竟店麵是我們的，水電我們出，這主意也是我提的，你就負責做飯，穩賺不賠。”
    宋臨舟停下了剝蝦的手，抬起頭，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，陸南陽之前那些不靠譜的賺錢門路還曆曆在目，溫言笙雖然看起來穩重，但能和陸南陽混在一起的，能有多正經？把生計綁在他們身上，風險太大了。
    溫言笙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和戒備，適時地開口，語氣更加誠懇：“宋同學，你不用有太大壓力，其實工作量不大，主要就是中午和晚上兩頓飯的時間，食材采購我們可以商量著來，甚至初期我們可以先墊付，你主要付出技術和勞力，這對於你來說，應該比你現在打零工要穩定一些，收入也可能更高。”
    中午和晚上做做飯。。。。。。
    他現在同時打幾份工，奔波勞碌，收入卻極其微薄且不穩定，如果真能有一個相對固定的地方，隻靠做飯就能賺錢，還能順便看到江敘白。。。。。。
    他沉默著，內心激烈地天人交戰。
    他不想和陸南陽，溫言笙這些人牽扯太深，他覺得他們背後有更複雜的東西，靠近他們惹上麻煩。
    但另一方麵，現實的壓力像山一樣壓著他，江敘白需要更好的照顧，他自己需要錢來維持學業和生存，小飯桌這個提議，可能是個誘餌，但宋臨舟自願上鉤。
    他看了一眼身邊安靜吃飯的江敘白，又看了看眼前這頓簡陋難得的團圓飯，最後，目光重新落回等待他回答的兩人臉上。
    “可以先試試看。”
    陸南陽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，一拍桌子：“爽快，那就這麼定了，過了年就開工。”
    七成虛妄，三成渺茫，他最終還是選擇與虎謀皮，緣木求魚。
    年後的北城，冰雪消融，空氣中帶著泥土和嫩芽的清新氣息，陽光變得溫暖，連吹過街角的風都少了刺骨的寒意，多了幾分柔和，春天帶著它特有的生機，悄然降臨。
    在經過陸南陽的簡單改造，掛上招牌的小飯桌正式開張了，宋臨舟的事業也迎來了它的春天。
    試營業第一天，宋臨舟係上幹淨的圍裙，當放學的鈴聲響起，他看到從學校方向湧來的學生，其中不少人徑直朝著他的小攤走來。
    看著剛開門就人滿為患的長隊，宋臨舟明顯有點驚訝。
    “小哥！快點啊！餓死了！”
    “聽說你家菜實在又好吃？給我來份紅燒肉的！”
    “我要那個土豆絲！看著就香！”
    七嘴八舌的點單聲瞬間將宋臨舟淹沒，他開始手忙腳亂地開始炒菜，打飯，鍋鏟碰撞聲，油鍋滋啦聲，學生的催促聲混雜在一起。
    他一邊翻炒著鍋裏的菜，一邊低聲安撫著隊伍：“不要急不要急，一個一個來，我做完你的做你的，做完你的做你的，做完你的做你的。”
    第一天試營業結束，中午還好些，人沒有那麼多，到了晚上，宋臨舟簡直忙的喘不過氣，整整五個多小時，收攤後，他靠在門框上清點那個沉甸甸的鐵皮錢盒。
    刨除成本，溫言笙預付的首批食材費以及事先說好的三七分，他淨賺了兩百多元。
    一天兩百，一個月如果天天出攤，那就是。。。。。。六千元？！
    六千塊！這意味著他可以輕鬆支付他和敘白的基本生活費，可以給江敘白找個學上，還可以存下一筆小小的應急基金，甚至可以偶爾給他買點他想要的小零食或玩具。
    隨著口碑傳開，小飯桌的生意越來越紅火，宋臨舟的手藝好，用料實在，價格公道，很快吸引了一批固定的學生顧客，甚至附近的一些上班族也會過來光顧，他每天忙碌卻充實，雖然身體勞累，但心裏前所未有地踏實。
    他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安定，每天收攤後，他會把賺來的錢仔細清點，然後藏在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，他還特意買了一個筆記本，記錄下每一天的收入和支出。
    ——第二十五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