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二十四章北城的冬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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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反複橫跳的關注讓宋臨舟渾身不自在,像是有隻蒼蠅在耳邊嗡嗡飛,趕不走又拍不死。這種別扭的感覺在體育課上達到了頂峰,熱身跑圈時,跑在他後麵的陸南陽明顯心不在焉,腳步淩亂,短短一圈內,竟然第四次踩掉了他的鞋跟。
宋臨舟忍無可忍,在隊伍稍微散開時,加快兩步追上她,壓低聲音,帶著壓抑的火氣問道:“陸南陽!你怎麼回事啊?能不能看路?”
陸南陽習慣性地嘴硬反駁:“路這麼寬你自己不會躲啊?”
宋臨舟看著她那副明顯心虛還強詞奪理的樣子,氣得想笑,但也懶得跟她爭辯,甩開她繼續跑。
到了自由活動時間,同學們三三兩兩地散開打球,聊天,宋臨舟找了個陰涼處坐下休息,擰開瓶蓋喝水。
沒過一會兒,一個身影磨磨蹭蹭地挪了過來,在他旁邊坐下,陸南陽罕見地沒有大大咧咧,反而顯得有些猶豫和扭捏。
她先是左右看了看,確認沒人注意這邊,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湊近宋臨舟,小聲問道:“宋臨舟,我記得你是alpha對吧?”
宋臨舟往旁邊挪了挪,拉開距離:“是啊,怎麼了?我不搞AA戀。”
陸南陽嘖了聲:“哎呀跟你沒關係,”她的目光飄向不遠處正在和女生們笑著打羽毛球的禾淼淼。
“是我們班的禾淼淼,她不是個Beta嗎?登記表上寫的是Beta啊。”
宋臨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禾淼淼,那是個看起來很陽光的女生,人緣極好,成績中上,是班裏最不起眼,但也最不會惹麻煩的那類人,宋臨舟點點頭:“是啊,怎麼了?”
“可是······為什麼每次我靠近她的時候······我都能隱隱約約聞到一股······一股海鹽信息素的味道?”
宋臨舟緩緩側過頭,問道:“陸南陽,你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的?”
陸南陽脫口而出:“海y······”
她的聲音被一把掐斷,戛然而止,她猛地瞪大了眼睛,瞳孔因為震驚而微微顫抖。
整個空間仿佛都安靜了,隻剩下不遠處操場上的喧鬧聲,襯得他們之間的沉默格外震耳欲聾。
宋臨舟看著她,調侃道:“我可聞不到禾淼淼的什麼海鹽信息素,但我看你啊,都快把別人給嗆死了。”
“收收味兒吧你。”
說完,他不再看石化般的陸南陽一眼,轉身幹脆利落地離開。
宋臨舟邊走邊想,難怪這陣子陸南陽像個無頭蒼蠅,原來不是腦子出了問題,是信息素和腦子一起出了問題,喜歡人家beta就直說,真是蠢得可以。
————
北城的冬天來得極快,幾場寒風刮過,氣溫便斷崖式下跌,嗬出的氣在空中凝成白霧,破舊的地下室更是冷得像冰窖,潮濕的牆壁仿佛都結了一層看不見的霜。
宋臨舟翻出所有能禦寒的衣物,把江敘白裹了一層又一層,但江敘白裸露在外的脖頸和小臉還是被凍得通紅,時不時輕輕咳嗽。
這天放學,宋臨舟牽著江敘白的手,頂著寒風匆匆往家趕,心裏盤算著要不要用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錢,去二手市場買條最便宜的圍巾。
剛走到巷口,就看到周知北等在那裏,手裏拿著一個用舊報紙包著的東西,看到他們,直起身,走了過來。
“宋臨舟,”她喊了一聲,把手裏的東西遞過來,“天冷了,這個給你弟弟,我做的圍巾。”
宋臨舟愣了一下,遲疑地接過,打開報紙,裏麵是一條手工織的毛茸茸的米白色圍巾,針腳不算特別工整,有些地方甚至有點歪斜,但用料很足,厚實而柔軟。
“可能有點大了,本來是做給我爸的,但他出差了,用不上了,給你弟弟吧”。
宋臨舟接過,說了句:“謝謝。”
周知北擺擺手,沒再多說,轉身就走了。
宋臨舟蹲下身,把圍巾仔細地圍在江敘白的脖子上,果然如周知北所說,圍巾織得有點大,在江敘白細嫩的脖頸上繞了整整三圈,還餘下一大截,幾乎把他小半張臉都埋了進去,隻露出眼睛和一點點鼻尖。
蓬鬆柔軟的絨毛觸碰到皮膚,江敘白伸出小手,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圍巾,手指陷進溫暖蓬鬆的絨毛裏。
他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圍巾,之後的日子裏,隻要出門,他一定會讓宋臨舟給他圍上,有時候在家裏覺得冷,他也會摸索著找到圍巾,把自己裹起來。
而另一方麵,因為江敘白周一到周五白天都在托管所,宋臨舟肩上的擔子確實輕了不少。
他不用再時刻擔心弟弟獨自在家的安全,不用急著趕回去做飯,放學後有了相對完整的時間可以留在學校圖書館自習,打工時也能更專注。
努力終有回報。
高一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公布那天,宋臨舟站在布告欄前,沿著名單往下找,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班級第九名的位置上。
他鬆了口氣,覺得這一切都不算太晚。
寒假來臨,宋臨舟終於可以抽更多時間去多打幾份工,但問題來了,江敘白怎麼辦?
他硬著頭皮找到陸南陽,問道:“那個。。。。。。寒假你們托管所還開嗎?我白天可能沒空。”
陸南陽頂著一雙濃重得堪比熊貓的黑眼圈,頭發也有些亂糟糟的,整個人像被抽幹了精氣神,話畢,她的腦袋立刻搖得像撥浪鼓,臉上寫滿了抗拒。
“不開不開!我們全體放假!”她語氣急促,把人往出趕,“你快把他帶走吧,讓我清淨幾天。”
看她這副仿佛被江敘白折磨得快要升天的模樣,他無奈地搖搖頭,看來寒假帶娃的重任,還是得落回自己肩上。
北城的寒冬毫不留情,他們住的那個半地下室,更是冷得像冰窖,嗬氣成霜,晚上鑽進被窩,那感覺就像是躺在一塊冰板上。
江敘白似乎天生怕冷,一入冬,就自動解鎖了一項新技能,把他那雙冰冰涼涼的小腳丫,精準地塞進宋臨舟的懷裏,或者直接搭在他柔軟的肚皮上。
那瞬間的觸感,簡直像兩塊冰坨子貼上來,激得宋臨舟每次都倒吸一口涼氣,渾身一哆嗦。
“嘶。。。。。。江敘白!你的腳是冰塊做的嗎?”
宋臨舟一邊抱怨,一邊卻認命地用手捂住那雙小腳,用自己肚子的溫度去暖熱它們,江敘白則仿佛找到了天然暖爐,舒服地往他身邊蹭蹭,毫無愧疚之心。
買不起電暖氣,宋臨舟有他的土辦法,他從垃圾站撿來幾個大號的塑料可樂瓶,洗幹淨,燒開水灌進去,擰緊蓋子。
再用一件破舊的毛衣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好,做成簡易的熱水袋,然後把這些暖水寶塞進江敘白的被窩腳底和兩側,然後有點小得意地炫耀:“看,哥厲害吧?自製暖爐,省錢又暖和!”
然而,理想很豐滿,現實很骨感,塑料瓶的保溫效果有限,往往睡到半夜,熱水就變成了溫水,最後徹底涼透。
而江敘白,似乎從一開始就更偏愛哥哥這個恒溫智能人肉暖爐,熱水袋稍微一涼,他就會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掙脫出來,重新摸索著把冰腳丫精準地塞回宋臨舟的懷裏,甚至還會不滿地哼哼兩聲。
宋臨舟常常在半夜被冰醒,低頭看著懷裏那雙重新變得冰涼的小腳,和旁邊早已失去作用的可樂瓶,隻能歎口氣,認命地再次充當起人體暖寶寶,他有時會迷迷糊糊地想,陸南陽那副被榨幹的樣子,真是情有可原。
更讓宋臨舟頭疼的是,江敘白在托管所待了幾個月後,似乎被開發出了某種調皮搗蛋的潛能,白天還好,一到晚上,尤其是臨睡前,他就變得格外活潑。
他會把兄弟倆所有的衣服,幹淨的,穿過的,甚至還沒洗過的,還有床上那條薄被,以及幾塊顏色各異的舊毯子,全部搜羅到一起,堆在床上。
然後開始笨拙地施工,用這些**的材料,圍繞著自己和哥哥,築起一個歪歪扭扭,四處漏風的被子堡壘。
築好之後,他就興奮地把自己埋進這堆柔軟織物裏,像隻打洞的小動物,在裏麵爬來爬去,就算累的呼哧呼哧喘氣也開心。
宋臨舟看著他把好不容易疊好的衣服弄得一團糟,把床鋪搞得像災難現場,真是氣不打一處來。
他想嗬斥,想讓他安靜下來,但看到江敘白在那簡陋的堡壘裏自得其樂,難得展現出屬於他這個年齡的頑皮時,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。
算了,亂就亂吧,他開心就好。
他最終會無奈地歎口氣,伸手把在堡壘裏鑽來鑽去的小泥鰍撈出來,塞回被窩,然後自己也擠進那個並不保暖的地方。
他抱住那個冰冷的小身體,用自己的體溫讓他溫暖起來。
窗外寒風呼嘯,屋裏一燈如豆,兩人相擁而眠,寒冷依舊,但至少他們彼此溫暖。
——第二十四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