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煦陽！愣著幹嘛？回教室放東西了。”趙梓航的大嗓門把他從混亂的思緒中拽了出來，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，“喲，哪來的水，還是冰的，哥們夠意思啊，知道我快渴死了。”說著就要伸手去拿。
    鄒煦陽幾乎下意識一縮手，把水瓶緊緊抱在懷裏，像護個什麼寶貝似的。
    趙梓航的手僵在半空，愣了一下，隨即眯起眼，臉上露出賊兮兮的笑容：“有情況啊鄒同學，剛才看你跟那個司宴說話來著，這水…他給的？”
    “不是！我…我自己買的。”鄒煦陽語無倫次地反駁，聲音因為心虛而拔高了些，引來旁邊幾位同學的的側目。
    ”得了吧，小賣部早就賣斷貨了，你上哪買去？”趙梓航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，摟過鄒煦陽的肩膀，壓低聲音，“快從實招來，司宴跟你說啥了？他是不是真像傳聞說的那樣？”
    “沒……沒說什麼，就……打了個招呼。”他含糊其辭，掙脫開趙梓航，“趕緊回教室吧，一身臭汗難受死了。”
    他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衝向教學樓。
    第二天，正式上課的日子。
    第二節課的教室裏嗡嗡作響，充斥著假期綜合症未退的懶散和對新學期的一點點好奇。鄒煦陽和室友們踩著點進了教室，在後排找了個連座的位置坐下。
    他習慣性地拿出書本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門口，心跳莫名有些快。
    “看什麼呢？找昨天送水的妹子？”趙梓航用胳膊肘撞他，還不忘調侃。
    鄒煦陽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，剛想回嘴，教室門口突然安靜了一瞬，隨即響起一陣壓抑著的細小騷動。
    他抬頭望去。
    司宴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，身姿挺拔地站在門口，目光平靜地掃過教室。他的出現仿佛自帶聚光燈效果，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無論是他出眾的樣貌，還是那種淡漠而矜貴的氣質，都與這間普通的教室顯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    輔導員走在前麵，笑著對大家說：“同學們安靜一下。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，請他給我們做個自我介紹，大家掌聲歡迎！”
    司宴冷冷的介紹道：“司宴。”
    輔導員尷尬的笑著打圓場：“看來我們這位同學比較內向，大家以後好好相處”
    然後看向司宴：“司宴同學，你自己找個空位坐吧。”
    司宴微微頷首，視線在教室裏逡巡。
    鄒煦陽立刻低下頭，假裝認真看書，心髒卻砰砰直跳，幾乎要撞出胸腔。
    腳步聲不緊不慢地靠近。
    最終，停在了他旁邊的過道。
    “這裏有人嗎？”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。
    鄒煦陽猛地抬頭，正對上司宴低垂的目光。他張了張嘴，卻發現自己緊張得發不出聲音。
    旁邊的趙梓航反應快，連忙把占座的書包拿開：“沒人沒人！隨便坐！”
    “謝謝。”司宴禮貌地點點頭，從容地在鄒煦陽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。
    一股淡淡的，清爽好聞的氣息隨之彌漫開來。
    鄒煦陽的身體瞬間僵住，手心裏的汗都快把書頁浸濕了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旁邊人的存在感，強大得讓他無法忽視。
    全班的目光，或明或暗，或好奇或羨慕，都聚焦在他們這一角。尤其是鄒煦陽，感覺自己快被那些視線烤化了。
    第一節課講了什麼，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。
    他全部的注意力，都用在了控製自己的呼吸和心跳，以及努力不讓自己同手同腳上。
    課間休息的鈴聲終於響起，鄒煦陽幾乎是彈起來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環境。
    他剛站起身，就被人叫住。
    “你去哪兒？”司宴問，聲音不高，但在漸漸喧鬧起來的課間教室裏，清晰地傳入鄒煦陽耳中。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去接點水。”鄒煦陽胡亂找了個借口，晃了晃手裏其實還是滿的水杯——正是昨天司宴給的那瓶礦泉水，他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洗幹淨帶來了。
    司宴的目光在他的水杯上停留了一秒，唇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彎了一下。“哦，”他語氣平淡，“快點回來。上節課的筆記，我還沒抄完。”
    鄒煦陽這才注意到，司宴麵前攤開的筆記本上，字跡幹淨利落，但旁邊確實空著一塊，而自己筆記本上，輔導員最後強調的那幾點提綱正胡亂的記在角落。
    所以……他隻是要抄筆記？
    “好……好的。”鄒煦陽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離開了座位，感覺後背都快被那道目光灼穿了。
    在飲水機前磨蹭了好一會兒，直到上課的預備鈴響起，鄒煦陽才不得不往回走。遠遠地，他就看到自己座位旁邊又圍了幾個人。是班裏幾個最大膽的女生，正笑著和司宴說話，問他適不適應，需不需要幫忙之類的。
    司宴依舊是那副疏離但有禮的樣子，簡短地回答著，目光卻越過她們，精準地捕捉到了磨磨蹭蹭走過來的鄒煦陽。
    鄒煦陽的腳步頓了一下。
    司宴忽然對那幾個女生說了句什麼，她們笑著點點頭，然後竟都轉身離開了，離開前還好奇地瞥了鄒煦陽一眼。
    鄒煦陽硬著頭皮走過去，剛坐下，就聽見司宴的聲音淡淡傳來：“很慢。”
    “飲水機……人多。”鄒煦陽把水杯放在桌上，發出輕輕一聲磕碰響。
    司宴沒再追究，隻是用筆尖點了點自己的筆記本，“這裏，沒看懂。你的借我對照一下。”
    他的手指修長幹淨，指甲修剪得整齊圓潤，點在那行幹淨的字跡旁。鄒煦陽低頭看向自己筆記本上那幾行狗爬似的字，頓時感到一陣羞愧。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寫的有點亂。”他小聲說，還是把筆記本推了過去。
    司宴拿過去，低頭認真地看著。他的側臉線條優越，睫毛很長，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。鄒煦陽看著看著，又有些出神。
    “是有點亂。”司宴忽然開口，嚇了鄒煦陽一跳，以為自己的偷看被發現了。但司宴並沒抬頭，隻是拿起筆，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唰唰地寫著，偶爾停下來，再看看鄒煦陽的筆記本。
    他是在幫他修正和補充筆記？
    鄒煦陽愣住了。
    正式上課鈴響了。司宴正好寫完最後一筆，將鄒煦陽的筆記本推還給他。“好了。”
    鄒煦陽低頭一看，發現自己那潦草的筆記旁邊，竟然多了一些清俊有力的批注和補充，把他漏掉和記混的點都清晰標了出來。
    “謝……謝謝。”他感覺臉上又開始發熱。
    “不客氣。”司宴目視前方，準備聽課，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“同桌之間，互相幫助是應該的。”
    同桌。
    這個詞被他用那種清冷的聲線說出來，莫名地帶上了一點別的意味。
    一整節課，鄒煦陽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輔導員講課的內容上，但身邊人的存在感實在太強。他能聞到那淡淡的清爽氣息，能聽到他偶爾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，甚至能感覺到他寫字時手臂移動帶起的微弱氣流。
    他的餘光不受控製地瞥向旁邊。司宴聽課很專注，背脊挺直，偶爾會微蹙眉頭思考，然後在筆記本上記錄下關鍵點。
    鄒煦陽猛地收回視線，深吸一口氣，強迫自己盯緊黑板，也拿起筆，開始更努力地記筆記。他寫得很用力，幾乎要把紙戳破。
    也許是因為他的動作幅度太大，司宴忽然側過頭，看了他一眼。
    鄒煦陽身體一僵，筆尖頓在紙上，留下一個墨點。
    司宴的目光在他緊繃的側臉和那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上掃過，幾乎難以察覺地笑了一下。
    那笑聲太低太輕，淹沒在輔導員的講課聲裏，但鄒煦陽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。或者說，他感覺到了。
    他梗著脖子，不敢轉頭，耳根卻不受控製地，一點點紅透了。
    他知道，司宴一定看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