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鋒把手機從耳邊移開，屏幕還亮著周明剛傳來的影像。他沒說話，把手機遞給趙大川。畫麵裏，皮卡副駕那人彎腰係鞋帶，右手小指僵直地懸在空中，沒參與動作。
    “就是他。”趙大川聲音壓得很低。
    林悅站在他們身後，手裏提著證物箱，目光掃過倉庫外牆。鐵皮鏽蝕嚴重，一扇側門虛掩著，門框下方有新刮的輪胎印。
    “三小時前。”陳鋒說，“無牌車進出，沒登記。周明確認了，和H-9貨單時間對得上。”
    趙大川點頭：“現在動手？”
    “動手。”陳鋒收起手機，抬手看了眼表，“特警已經在四角布控，我們從貨運通道進去。人不到齊不亮燈，不驚動裏麵任何東西。”
    林悅拎緊箱子跟上。三人貼著牆根移動，腳步輕。通道口的卷簾門半塌，他們彎腰鑽進去。裏麵漆黑，空氣裏有油汙和金屬鏽的味道。遠處傳來低沉的嗡鳴，像是機器在運轉。
    “液壓泵。”林悅說。
    趙大川打開戰術手電，光束掃過地麵。水泥地有拖拽痕跡，延伸向倉庫深處。他們順著痕跡走，拐過一堆廢棄貨架，眼前豁然開闊。
    一台大型設備立在中央，銀灰色機身，液壓臂懸在半空，夾具張開，內側沾著暗紅殘留物。機器下方的地溝積著黑褐色液體，正一滴一滴往下落。
    林悅蹲下，打開采樣瓶。她用棉簽從夾具縫隙刮取組織碎屑，放進密封管。又從包裏取出便攜檢測儀，按在地溝液體上。幾秒後，屏幕跳出比對結果。
    “DNA匹配三號死者。”她抬頭，“分型一致。”
    趙大川走向控製台。麵板上一排指示燈閃爍，程序界麵顯示“遠程接入中”。他點開日誌記錄，翻到前夜時間點。
    “23點42分啟動，持續運行17分鍾。”他念出聲，“和第一起案發時間吻合。再往前，4月5號、4月8號，都有相同記錄。”
    陳鋒盯著那台機器，聲音冷下來：“這就是分屍用的。”
    話音剛落，身後傳來金屬摩擦聲。三人同時回頭。通道入口處，一道人影站定，手裏握著槍。
    是王浩。
    他穿著深色夾克，臉繃得很緊，槍口對準陳鋒。
    “你們不該來這兒。”他說。
    “是你設計的切割機。”陳鋒沒動，“圖紙在你辦公室夾層，落款技術部內部參考。可鴻海沒這個部門。”
    王浩冷笑：“你們懂什麼？這機器不是為了殺人，是為了清理不該存在的東西。”
    “清理人？”趙大川往前半步，“張偉、李強、老周，都是你清理的？”
    “他們不該查。”王浩槍口抬了抬，“1998年那批貨，本該爛在3號倉。他們偏要翻出來。”
    林悅忽然開口：“你清理屍體的方式，和當年處理H-9物資的手法一樣。”
    王浩眼神閃了一下。
    “液壓切割，快速分解，不留完整痕跡。”她繼續說，“你不是第一次幹。”
    王浩沒否認。他往後退了半步，靠近牆邊一扇小門：“這地方馬上斷電，你們什麼也帶不走。”
    趙大川猛地衝上去。他撲得快，王浩反應也快，槍口一偏，砰地一聲。子彈擦過趙大川右臂，血立刻湧出來。但他沒停，撞上王浩，兩人一起摔向牆角。
    槍掉在地上，滑出幾米遠。
    陳鋒衝過去，想控製王浩，可對方已經掙脫，翻滾撿起槍，退向小門。他拉開門，裏麵是條狹窄通道。
    “別追！”趙大川撐著地站起來，右臂血流不止，左手卻死死攥著剛才從王浩身上扯下的證件夾。
    林悅蹲下去給他包紮，手穩得沒一絲抖。她撕開急救繃帶，纏住傷口，打結固定。
    “能走嗎？”她問。
    “能。”趙大川咬牙，“別讓他進密道。”
    陳鋒盯著那扇門，剛要下令追擊，整座倉庫突然一暗。機器的轟鳴戛然而止，所有光源熄滅，隻剩應急出口的綠標微微發亮。
    “斷電了。”林悅低聲說。
    對講機裏傳來周明的聲音：“主電源切斷，備用係統三分鍾後啟動。我鎖了所有遠程端口，他逃不掉。”
    黑暗中，誰也沒動。
    幾秒後，遠處傳來腳步聲，貼著牆根移動，很輕，但能聽出方向——王浩在往倉庫後區繞。
    林悅閉上眼，耳朵微動。她記得剛才機器運轉時的聲音頻率，液壓泵每分鍾衝程多少次，排氣閥開合的節奏。現在雖然停了，但她腦中還留著那段聲波。
    她忽然抬手，指向右前方：“他在那邊，靠近B區貨梯。”
    陳鋒立刻帶人包抄。他們貼著貨架走，手電沒開。快到拐角時，他猛地打亮光束。
    王浩背對著他們，正伸手去按電梯按鈕。光柱照在他身上，他猛地回頭，槍口抬起。
    “放下！”陳鋒喝。
    王浩沒放，反而後退一步，踩進電梯。門開始合攏。
    趙大川衝上來，左手抓向門縫。他力氣大，硬生生把門掰開一段，整個人擠進去。王浩抬腿踹他胸口，趙大川悶哼一聲，卻沒鬆手。
    陳鋒跟上，一腳踹在王浩持槍的手腕上。槍飛出去，撞在牆上。王浩想撲，被陳鋒一肘頂在喉結，踉蹌後退。
    電梯停在半層，門卡著。外麵應急燈微弱，照出四人喘息的身影。
    林悅也進來了，蹲下檢查趙大川的傷。血已經浸透繃帶，但她發現他左手還緊緊捏著那個證件夾。
    “打開。”陳鋒說。
    林悅接過，掀開夾層。裏麵是張內部通行證，照片是王浩，職務寫著“港口集團特別項目協調員”，簽發單位是“港務總局應急處置辦公室”。
    “這個部門不存在。”她低聲說。
    趙大川靠在牆邊，呼吸粗重：“他不是鴻海的人……是上麵派下來的。”
    陳鋒盯著那張證，沒說話。他彎腰撿起王浩的槍，檢查彈匣，五發在位。
    對講機又響了。
    周明的聲音急促：“剛抓到一段後台日誌——這台切割機的遠程控製IP，最後接入點是市局內網，時間是昨天下午三點十七分。”
    所有人都靜了一下。
    林悅抬頭：“誰用的？”
    “還沒解出來。”周明頓了頓，“但權限級別很高，和當年檔案刪除的操作路徑一致。”
    陳鋒把槍收進後腰，伸手扶趙大川站起來。
    “先送他出去。”他對林悅說。
    “我不走。”趙大川甩開他的手，“證據還沒取完。那台機器，控製麵板底下有暗格，我沒來得及看。”
    陳鋒看他一眼，轉身出電梯。林悅跟上。兩人回到切割機旁，陳鋒蹲下，手指沿控製台底部摸索。金屬接縫處有個微小凸起。他用力一撬，暗格彈開。
    裏麵是張折疊的A4紙。
    林悅打光，陳鋒展開。紙上沒有字，隻有一行手繪的數字：**4·12-07:33**。
    下麵畫了個小圖標，像是鍾表指針停在七點三十三分。
    “時間？”林悅問。
    陳鋒盯著那行數字，忽然想起什麼。他掏出手機，翻出老周照片的元數據。拍攝時間顯示：**2003年4月12日07:33**。
    同一時間。
    他正要說話，林悅突然抬手，示意安靜。
    遠處，液壓泵的排氣閥，發出一聲輕微的“哢”。
    機器沒電，不該有動靜。
    陳鋒慢慢站直，手摸向腰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