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鋒盯著郵箱裏那條淩晨三點的記錄，發件人空白，標題是“材料已收到，勿再追問”，收件人王浩。他把這行字反複看了三遍，手指在鍵盤上停住，隨即調出後勤科人事檔案係統。
    他輸入“清潔工”和“近期離職”兩個關鍵詞，係統跳出一個名字：劉誌明，四十七歲，兩周前因“健康原因”主動辭職，無交接人簽字。陳鋒點開檔案，照片是個瘦削男人，左耳下方有顆黑痣。
    他立刻撥通趙大川電話。
    “查一下劉誌明的門禁記錄，重點是財務科和物證室清潔區，時間是離職當天。”
    “你懷疑他？”
    “王浩收到了文件，傳遞的人不可能憑空出現。”
    掛了電話，他起身走向物證室。走廊燈光穩定，監控探頭正常運轉。他站在門口刷了權限卡，門鎖“哢”地一聲打開。
    趙大川已經在裏麵。
    “匕首和賬本都還在？”陳鋒問。
    “在。我剛做完二次封存登記。”
    陳鋒點點頭，正要說話，頭頂的燈忽然一暗，緊接著整條走廊陷入漆黑。應急燈沒亮，監控屏幕瞬間黑屏。
    “停電了？”
    “備用電源應該五秒內啟動。”趙大川聲音繃緊，“現在是零響應。”
    陳鋒立刻掏出手機照明，快步走向物證櫃。櫃門鎖著，但玻璃櫃內，原本放著帶血匕首和賬本的位置，空了。
    “不見了。”趙大川聲音低下去。
    陳鋒沒說話，轉身衝到走廊監控終端前，按下回放。畫麵顯示，停電前五分鍾，一個穿保潔製服的人背著工具包走進走廊，刷卡進入清潔區，動作熟練。他沒登記，也沒抬頭。
    “調外部監控。”陳鋒說。
    “已經調了。”趙大川盯著自己手機，“周明遠程接進去了，正在恢複走廊外側攝像頭的片段。”
    幾分鍾後，周明來電。
    “人是劉誌明。”聲音冷靜，“體型、步態、左耳黑痣都對得上。他手裏拿了個小盒子，像是信號幹擾器。停電前兩分鍾，他把盒子塞進了消防栓後麵的縫隙。”
    “幹擾器現在在哪？”
    “被清走了。消防栓外壁有擦拭痕跡。”
    陳鋒盯著監控畫麵裏那個背影，忽然問：“他進清潔區後，去了哪？”
    “清潔區連著兩個通風井，其中一個直通地下二層配電房。”
    “他不是來打掃的。”
    “不是。”趙大川聲音發沉，“他是來斷電的。”
    陳鋒立刻撥通周明：“查劉誌明所有通訊記錄，重點看有沒有和王浩直接或間接聯係。”
    “已經在查。但他手機停機了，最後通話是三天前，打給一個未實名的副卡，號碼歸屬地在城南。”
    “查那個副卡的基站定位。”
    “正在跑數據。另外，我發現劉誌明離職當天，曾用臨時權限卡進入過財務科檔案室，停留十二分鍾。監控存檔被手動剪輯，少了三分鍾。”
    陳鋒眼神一冷：“賬本不是偶然丟的。有人早就知道它在哪兒。”
    他轉身走向指揮中心，剛進電梯，手機響了。是林悅。
    “陳靜死了。”
    “誰？”
    “王浩的秘書。剛在鴻海物流倉庫被發現，屍體藏在空集裝箱裏。”
    “死因？”
    “初步判斷是窒息。口袋裏有張紙條，寫著你的名字。”
    陳鋒沒說話，電梯門打開，他大步走向作戰室。
    白板上還貼著李強、張偉的照片，他拿起筆，在下麵寫下“陳靜”三個字，又在旁邊畫了個問號，指向“劉誌明”。
    “林悅確認死亡時間了嗎？”他問。
    “剛發來初步報告。”趙大川翻著平板，“死亡時間在停電後兩小時，也就是昨晚十一點到一點之間。她不可能參與偷竊物證。”
    “那紙條呢？”
    “字跡是打印的，不是手寫。用的是鴻海內部文件常用的宋體五號字，打印後剪下來貼在紙上。”
    陳鋒盯著那行字，忽然問：“陳靜最近有沒有異常？”
    “有。”趙大川調出一條信息，“她上周修改過手機備份設置，把所有通話記錄自動上傳到私人雲盤。但雲盤在昨天淩晨被遠程清空。”
    “她想留證據。”
    “不止。”趙大川點開另一條，“我在她手機殘骸裏恢複了一條未發送短信：”他讓我刪記錄，我不敢……”收件人是王總。”
    陳鋒眼神一沉。
    “王浩讓她刪什麼？”
    “不知道。但她沒刪成。”
    陳鋒立刻下令：“周明，查王浩私人雲服務器，找最近七天所有被刪除的文件。趙大川，帶人去陳靜住處，翻她電腦、紙質筆記，任何可能存了備份的東西都帶走。”
    “已經出發了。”
    “另外，通知技偵，劉誌明的所有社會關係重新篩查，重點查他有沒有親屬在鴻海任職。”
    電話剛掛，周明又打來。
    “查到了。劉誌明的侄子在鴻海做夜班叉車工，名叫劉濤。這個月三次打卡記錄顯示，他在非工作時間進出過總經理辦公室。”
    “王浩用他當眼線。”
    “還不止。”周明聲音壓低，“我剛恢複了劉誌明手機裏一條隱藏語音，是他和劉濤的通話。他說：”東西送到了，別提我名字。”背景音裏，有打印機工作的聲音。”
    陳鋒站起身，走到大屏前，調出鴻海物流的組織結構圖。王浩的名字在頂端，下麵是一圈中層，再往下，是保潔、保安、司機。
    “他不是一個人在做事。”陳鋒說，“他有一張網。劉誌明是傳遞者，陳靜是執行者，劉濤是掩護者。他們都不是核心，但都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。”
    “那紙條為什麼寫你的名字？”趙大川問。
    “栽贓。”陳鋒聲音冷下來，“陳靜死了，物證丟了，現場留下我的名字。明天紀檢組就能名正言順地查我。”
    “你打算怎麼辦？”
    “繼續查。”
    “可現在什麼都沒了。匕首、賬本、監控，全沒了。”
    “還有人。”陳鋒盯著屏幕，“陳靜敢留短信，說明她怕的不是死，是真相被埋。劉誌明敢送文件，說明他知道那東西重要。隻要他們動過，就會留下痕跡。”
    他拿起手機，撥通林悅。
    “陳靜的屍檢能重新做嗎？”
    “原始報告已經提交，但解剖過程我錄了像。你要看？”
    “現在。”
    “程序上……”
    “我擔責。”
    她沉默兩秒：“半小時後，法醫中心見。”
    掛了電話，陳鋒轉身看向趙大川：“你去盯著物證室，看有沒有遺漏的痕跡。周明，繼續追劉誌明的行動軌跡，尤其是他離開市局後的去向。”
    “還有件事。”周明說，“劉誌明的手機最後一次連接的WiFi，是王浩家的私人熱點。連接時間是案發當晚十點四十七分。”
    陳鋒眼神一凜。
    “他在王浩家裏。”
    “不止。”周明點開一張圖，“這是他手機最後上傳的位置熱力圖。他在王浩小區停留了四十三分鍾，期間多次靠近一棟別墅的後窗。”
    “王浩家的後窗。”
    “對。”
    陳鋒站起身，走到白板前，拿起筆，在“王浩”名字周圍畫了一圈。
    “他不是在逃，是在清理。”
    他寫下三個名字：劉誌明、陳靜、李強。
    都是被滅口的。
    然後他又寫下兩個名字：張偉、老周。
    都是想說話的。
    筆尖停住。
    他忽然意識到，這張網從十年前就開始織了。
    而他，現在才走進去。
    手機震動。
    林悅發來一條消息：“錄像準備好了，你來看嗎？”
    他回：“馬上到。”
    剛起身，趙大川衝進來。
    “物證室通風井裏發現了這個。”他遞過一個證物袋，裏麵是一塊燒焦的紙角，邊緣不規則，上麵還能看清半個“4”字。
    “停電前，有人在這裏燒東西。”
    陳鋒接過袋子，湊近看。
    那“4”字的筆畫粗細不均，像是手寫後複印的。
    他忽然問：“賬本最後一頁，是不是寫著”4·12”？”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他盯著那半張紙，慢慢握緊了袋子。
    就在這時，指揮中心的燈閃了閃，重新亮起。
    備用電源啟動了。
    可陳鋒沒動。
    他站在原地，手裏攥著證物袋，目光落在白板上那個“陳鋒”二字。
    紙條上的名字還在。
    而他知道，真正的風暴，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