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篇  番外一:母校   加入書簽
章節字數:504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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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天早上醒來時,譚博士第一感覺是不好,非常不好。
    渾身像是被拆開重組過一樣——腰背酸軟得幾乎使不上力,某個難以啟齒的地方傳來一陣陣悶脹的酸痛感,無聲地提醒著昨晚發生的一切。然後,某個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像隻八爪魚一樣,手腳並用地黏在他身邊,手臂緊緊箍著他的腰,不肯讓他起身。
    譚秀渝試著動了動,卻被抱得更緊。他無奈,抬腳不輕不重地踢了對方一下。
    殷閔炣在睡夢中被打擾,發出一聲不滿的嘟囔,拖長了聲音,腦袋更深地埋進譚秀渝溫熱的頸窩裏蹭了蹭:“嗯……再躺會兒嘛——寶寶,還早……”
    譚博士忍不住冷笑一聲,毫不留情地掰開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,起身下床,徑直走向浴室洗漱,拋下殷閔炣一個人在床上抱著被子哼哼唧唧地撒氣。
    殷閔炣硬是賴床賴到譚秀渝做好了早餐,才磨磨蹭蹭地爬起來。他洗漱完,坐到餐桌前,看著對麵安靜喝粥的譚秀渝,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,收斂了笑容,語氣變得小心翼翼:“那個……你……身上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麼?”他頓了頓,有點不好意思地補充道,“程墨淇那家夥說……第一次可能會……不那麼舒服。”
    譚秀渝:“……”
    譚博士的眼皮跳了跳,握著勺子的手頓了一下,麵無表情的看著殷閔炣。
    合著這家夥……還專門去和程墨淇討論了這個事情?!這是什麼很值得交流的經驗嗎?!
    他皮笑肉不笑地抬眼看著殷閔炣,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:“沒有不舒服。你,可以閉嘴了。”
    殷閔炣看著他耳根緩緩泛紅,心裏覺得可愛得不行,忍不住偷笑起來,被譚秀渝抬起眼狠狠瞪了一眼,才勉強收斂。
    早飯過後,身體的酸痛感緩解了一些,譚秀渝的注意力便被客廳裏那個巨大的紙箱吸引了。殷閔炣立刻積極地蹲到他旁邊幫忙,動作利落地拆開紙箱,然後將裏麵包裝各異的禮物一份份拿出來,整齊地擺放在地毯上。
    譚秀渝注意到,每個禮物上麵都貼著一張便簽紙,上麵細致地寫明了送禮人的名字。那字跡龍飛鳳舞,一看就是出自殷閔炣之手,想必是他提前整理好的。譚秀渝心裏一暖,唇角勾著笑,看了身旁的殷閔炣一眼。
    殷閔炣專注地拆著包裝膠帶,接收到他的目光,雖然不明所以,但還是下意識地朝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,眨了眨眼。
    譚秀渝首先拆開了寫著“林媛”名字的禮物。裏麵是一雙看起來舒適又時尚的運動鞋,還有一本厚厚的、包裝精美的書籍。他拿起書翻看了一下,是一本他專業領域內的權威醫學著作,還是最新版的。他依稀記得,幾個月前母親似乎確實隨口問過他最近在看什麼書,喜歡哪位學者的理論。原來……那麼早母親就開始悄悄為他準備生日禮物了麼?想象一下林媛戴著老花鏡仔細查詢書目和認真挑選的樣子,譚秀渝的心一軟,唇角不自覺地漾開笑意。
    接下來是程墨淇和殷逸洲合送的禮物。拆開華麗的包裝,裏麵是一套質感極佳的定製西服,經典的深灰色,剪裁優雅得體,還配套了精致的領帶和皮帶。雖然以譚秀渝現在的工作性質,穿這種正式西服的機會並不多,但他不得不承認,這套西服的版型和款式,確實深得他心,低調而高級。
    大概是程墨淇挑的,譚秀渝想象了一下殷逸洲板著一張臉挑選西裝的樣子,強行忍住笑意,朝一旁也在好奇張望的殷閔炣道:“替我謝謝殷大哥和程先生,禮物我很喜歡。”
    殷閔炣在旁邊看著那套價值不菲的西服,撇了撇嘴,應了一聲,然後湊過來摟住譚秀渝的肩膀,下巴擱在他頸窩:“這些禮物哪有我送你的好,我的多用心、多浪漫啊,又是視頻又是相冊又是戒指的,對吧?”他眨巴著眼睛,一臉期待地看著譚秀渝。
    譚秀渝看著他,心裏覺得好笑又溫暖,熟練地給他順毛,語氣縱容:“嗯,你的最好了,獨一無二。”
    殷少爺很容易就被哄好了,立刻眉開眼笑。譚秀渝繼續拆下去,喬梔和殷時至送的禮物也很有特色。一台配置頂尖的最新款筆記本電腦,以及一個被精心封裝在透明相框裏的不知名花朵標本,旁邊還用花體字標注了拉丁學名。一個實用前沿,一個浪漫典雅,送禮的風格真是一眼就能區分出來。譚秀渝看著這風格迥異的兩份禮物,忍不住笑了,自己搖了搖頭。
    他仔細地將所有拆開的禮物整理好,放在一旁,準備稍後歸位。然而,他的目光落在最後剩下的兩個小禮物上時,不由得一愣。
    那兩個禮物上,分別寫著“李漣”和“何齊”。
    譚秀渝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殷閔炣,正好撞上對方也投過來的目光。殷閔炣挑了挑眉,臉上露出一副“我很大度”的傲嬌表情,語氣卻酸溜溜的:“哼,雖然本少爺很不想你收他們的禮物,尤其是那個李漣!但是……畢竟是給你慶祝生日,想著你收到祝福大概會高興,我就……我就勉強允許了!”他說完,還故作大度地揮了揮手,仿佛做出了多大的犧牲。
    譚秀渝看了他好一會兒,突然朝他彎起了眼睛,綻開一個極其少見的明媚笑容,輕聲說道:
    “謝謝老公。”
    殷閔炣:“!!!”
    他準備好的說辭瞬間卡了殼,眼睛瞪得溜圓,半晌才憋出一句難以置信的話:“……你、你學壞了!譚秀渝!”
    怎麼毫無準備的就。。。。
    譚秀渝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,淺笑著沒說話,低下頭繼續拆禮物,心情卻像被陽光曬透的棉花,暖融融、軟乎乎的。
    何齊送的是一張手工製作的立體賀卡,很精致,打開後裏麵會彈出可愛的卡通圖案和祝福語。李漣送的則是一幅他自己畫的水彩畫,畫的是研究所窗外的一角風景,筆觸細膩,色彩淡雅,很有他的風格。譚秀渝看著這兩份充滿了心意的禮物,確實覺得很暖心,小心地將它們收好。
    這自然又惹得旁邊的殷少爺一陣酸水直冒,指著賀卡挑剔:“你看這裏,邊角都翹起來了,一點都不精致!”又對著那幅畫評頭論足:“這畫的什麼啊?雲不像雲樹不像樹的,我都看不出來是哪裏!小朋友都比他畫得好吧!”
    譚秀渝早已習慣了他的醋精屬性,熟練地安撫:“是是是,沒你的禮物好,沒你的用心。”
    殷閔炣這才肯住嘴,但立刻又黏黏糊糊地湊過來,得寸進尺地要求:“那你親我一下,親我一下我就真的閉嘴了,保證!”
    譚秀渝無奈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星星眼,最終還是妥協了,微微仰頭,在對方喋喋不休的嘴唇上輕輕印下一個短暫的吻,然後迅速退開,低聲道:“得寸進尺。”
    “那怎麼了!”殷閔炣理直氣壯地摟住他的腰,笑的得意,“我親我自己的老婆,天經地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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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下午,兩人一起去了一個對於他們而言,意義非常特殊的地方——他們的高中母校。
    譚秀渝其實很早以前就想回去看看了,但總是因為各種原因,或者說,因為心底那一絲怯懦,一直沒有成行。剛回到A市那段時間,他無數次路過母校那熟悉又陌生的大門,卻始終沒有勇氣踏進去。那裏充斥了太多關於那個人的、鮮明而熾熱的青春回憶,他怕自己一旦走進去,那些可以壓抑的酸楚就會決堤。
    但這一次,不一樣了。那個人此刻正緊緊握著他的手,掌心傳來的溫度踏實而有力。
    在殷閔炣的強硬要求下,譚博士最終還是縱容地將自己的手伸給了這個麻煩精,任由他牽著,一起走進了那片承載了他們最初心動的地方。
    和殷閔炣手牽著手,重新漫步在榕樹枝丫下,看著陽光下熟悉的紅磚教學樓和寬闊的操場,譚秀渝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    今天天氣格外好,初冬的明媚陽光如同碎金般灑落下來,曬在身上暖融融的,連帶著人的心髒也像被這陽光浸泡過一樣,泛起細細密密的柔軟暖意。
    殷閔炣牽著他,溜溜達達地在寧靜的校園小道上走著。他轉過頭來看向譚秀渝,臉上帶著笑容,陽光慷慨地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,一如七年前那個熱烈又張揚的少年。
    譚秀渝看著他的側臉,微微有些出神。
    殷閔炣似乎說了句什麼,沒得到回應,立刻不滿地捏了捏被自己握在掌心裏譚秀渝的手指,語氣帶著委屈,控訴:“喂!跟你說話呢,幹嘛不理我!”他想了想,又理直氣壯加上一句,“跟我在一起你也走神,不專心,你是不是不愛我了?”
    譚秀渝被他熟悉的無理取鬧拉回現實,默默看了他一眼,無奈地解釋道:“沒有不理你。隻是……看著這裏,突然想到了一點以前的事情。”
    殷閔炣“噢”了一聲,臉上的不滿瞬間被了然取代,他彎了彎眼睛,語氣帶著點誇張的感慨:“感覺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一樣,唉,年輕真好啊。”那老氣橫秋的語氣,仿佛他已經是個七老八十在回憶往昔的老人。
    譚秀渝知道對方在隱晦的轉移話題,這故作深沉的姿態,確實成功驅散了他心底那點因回憶而泛起的淡淡酸澀。他忍不住笑了出來,客觀地陳述事實:“你現在也很年輕。”
    殷閔炣搖頭晃腦,繼續他的表演:“那也沒以前十幾歲那時候年輕啊!那時候多美好,無憂無慮的,除了學習就是想著怎麼逗你玩兒。”他說完,還活寶似的朝譚秀渝用力眨了眨眼,然後長歎一聲,故作滄桑,“不像現在,成了卑微的社畜,天天要看老板和甲方臉色,噢,偶爾還要看你眼色。”
    他這番毫無說服力的誇張抱怨,讓譚秀渝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,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。
    今天是周日,校園裏靜悄悄的,學生們都放假離校了。隻有偶爾幾聲清脆的鳥鳴劃過天際,伴隨著他們踩在落葉上發出的細微沙沙聲,更顯得周遭寧靜而美好。
    殷閔炣興致勃勃地指著遠處莊重的升旗台,說道:“真奇怪,過去這麼久了,我好像還記得你以前獲得物理競賽一等獎後,站在那個台上講話的樣子。小小的一個人,板著臉,一本正經的,可愛死了。”
    譚秀渝眉眼含笑,表情在溫暖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而生動:“我也記得。”
    記得殷閔炣在籃球賽獲勝後激動慶祝的樣子,記得他競賽獲獎時意氣風發的笑容,也記得他每次考了好成績,總會第一時間湊到自己麵前,眼神亮晶晶的,小心翼翼又難掩得意地求表揚……
    一切的一切,都如同發生在昨日,曆曆在目。
    殷閔炣左轉右轉,興奮地提議:“反正今天學弟學妹們也都不在,教室肯定空著,我們去我們以前的教室看看?”
    “好。”譚秀渝沒有異議,他也想回去看看那個充滿了他們回憶的地方。
    兩人憑著記憶,熟門熟路地找到了那間位於三樓角落的教室。看到門口那塊略顯陳舊的班牌時,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。仿佛他們不是早已離開校園,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成年人,而是兩個剛剛**育課準備回教室自習的青澀少年。
    殷閔炣試探性地旋了旋門把手,沒想到門竟然真的哢噠一聲開了。
    他率先走進去,熟練地摸到牆邊的開關,“啪”地一聲摁亮了教室的日光燈。燈光亮起來,照亮了整齊排列的課桌椅和墨綠色的黑板。殷閔炣像模像樣地環顧一周,故意板起臉,用教導主任般的口吻說道:“昨天的值日生是哪位啊?門都不鎖,安全意識太薄弱了!我能不能去和他們班主任告個狀啊?”
    譚秀渝跟在他身後走進教室,環視著這間幾乎沒什麼變化的教室。陳設依舊熟悉,隻是課桌椅換成了更新的款式,牆上貼的名人名言和班級公約也換了內容。他彎了彎嘴角,配合地勸道:“一周就這麼一天假期,放過他們吧。”
    殷閔炣笑了一聲。他徑直走到教室最後一排靠外的那個位置,動作自然地坐了下來,然後單手撐著下巴,微微歪著頭,目光含笑地望向正從門口緩緩朝他走過來的譚秀渝。午後的陽光透過幹淨的玻璃窗,在他身上跳躍,他的眼神明亮而專注,裏麵盛滿了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情和笑意,輕聲說道:
    “早上好啊,譚秀渝。”
    這一瞬間,眼前這個穿著成熟大衣、眉眼間帶著些許社會曆練痕跡的男人,與記憶中那個穿著藍白校服、笑容張揚又赤誠的青澀少年,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。
    譚秀渝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,一股**伴隨著微微的酸澀湧上心頭。他走到殷閔炣麵前站定,看著他亮晶晶的、充滿期待的眼睛,很輕、很輕地笑了笑,用同樣輕的聲音回應:
    “早上好,殷閔炣。”
    他頓了頓,迎著對方驚喜的目光,清晰地、認真地補充了一句,完成了多年前或許就該有的回應:
    “今天也很喜歡你。”
    這次,終於輪到他來說。
    殷閔炣的表情明顯恍惚了一下,像是沒料到會聽到這句話。隨即,笑意如同煙花般在他眼底炸開,他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無比燦爛、熱烈,仿佛能融化世間所有的冰雪。他猛地伸出手,一把將站在麵前的人撈到自己懷裏,讓他坐在自己腿上,緊緊抱住。
    他將下巴抵在譚秀渝的肩頭,狡黠地壓低聲音,帶著點做壞事般的小小興奮:“雖然說……在教室裏做這種事,好像不太道德,有損我們優秀畢業生的形象……”
    然後,不等譚秀渝回應,他便低下頭,準確地攫取了他的唇,溫柔而深入地吻了上去。
    譚秀渝微微仰著臉,順從地閉上眼睛,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輕顫動。在一片靜謐中,耳邊隻剩下窗外隱約的風聲,和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、如同擂鼓般的聲音,一下,又一下,清晰而有力。
    他清晰地意識到,無論過去多少年,無論經曆多少世事變遷,對這個人的心動,始終如一,一如既往,從未改變。
    他們在空曠無人的教室裏,安靜地接了一個綿長而繾綣的吻,好像將錯過的那些年,都補償了回來。
    良久,殷閔炣才依依不舍地鬆開他,氣息有些不穩。他看著譚秀渝泛著紅暈的臉頰和濕潤的眼眸,又忍不住低頭,在他發燙的側臉上珍惜地親了親,滿足地喟歎一聲,嗓音低沉而繾綣:
    “我也很喜歡你。”
    他凝視著譚秀渝的眼睛,如同宣誓般,一字一句,清晰而鄭重地說道:
    “我愛你。”
    “一直一直,直到永遠,生生世世。”

    作者閑話:

    冬至快樂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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