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:廢土相逢與麵具之下 第五章:裂痕與“學費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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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台老古董機甲最終是被淩曜用拖拉機拖回倉庫的,一路上叮咣亂響,讓人懷疑它會不會直接散架在半路。淩曜的臉色比厄裏斯星的天空還要陰沉,嘴裏不停地計算著維修機甲需要哪些零件、要花多少積分、相當於他多少年的退休金。
雲澈跟在他身後,沉默地看著那個拖著龐大機甲的、顯得有些單薄的背影。狂風卷起他的衣角,空氣中還彌漫著輻射蟲母屍體散發的腥臭和能量武器過後的臭氧味。
剛才那場短暫而暴烈的戰鬥,在他腦海中反複回放。每一個精準的規避,每一個充滿暴力美學的打擊,那絕對不是一個普通邊境指揮官應有的水準。那是千錘百煉、從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戰鬥本能。
“看什麼看?”淩曜頭也沒回,聲音悶悶的,“沒見過帥哥修機甲?還是想著怎麼抵房租?”
雲澈收回目光,淡淡道:“隻是在想,首席指揮官閣下身手不凡,為何甘願困守於此。”
淩曜的腳步頓了一下,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,語氣恢複了那種漫不經心:“帥哥的事你少管。趕緊的,過來搭把手,把這大家夥推進去……輕點推!左腿液壓壞了,別給我推散架了!這玩意兒現在可是負債的源頭!”
兩人合力(主要是淩曜指揮,雲澈出力)將癱瘓的機甲塞回倉庫。淩曜立刻撲到機甲腿上,開始檢查損壞情況,唉聲歎氣,仿佛損失了幾個億。
雲澈站在倉庫門口,看著裏麵堆積如山的各種零件、工具,甚至還有一些他完全認不出的、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奇特裝置。這個倉庫,比外麵看起來大得多,也……神秘得多。
“那個,”雲澈忽然開口,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裏顯得有些輕,“謝謝。”
淩曜正擰著一個變形的螺絲,頭也沒抬:“謝什麼?謝我幫你打死了打擾你幹活的蟲子?不用謝,保護”員工”安全是老板的責任——雖然維修費得從你工資裏扣。”
“不是這個。”雲澈頓了頓,“謝謝你……沒有在我昏迷的時候,把我交給帝國。”
淩曜的動作停了下來。
他慢慢直起身,轉過頭,臉上沾著油汙,表情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些模糊。他盯著雲澈看了幾秒,忽然咧嘴一笑,露出白牙:“哦,那個啊。主要是帝國懸賞令效率太低,層層克扣,到手沒幾個錢,還不夠我修一次機甲的。不如留著幹活劃算。”
雲澈的心微微一沉。果然是因為利益權衡麼?雖然理智告訴他這是最合理的解釋,但心底某處,卻有一絲難以言喻的……失落。他很快將這絲情緒壓了下去。
“而且,”淩曜轉過身,繼續擺弄他的機甲,聲音聽起來更加隨意,“你現在可是我重要的”資產”,”房租”先生。在你沒還清修機甲的錢之前,誰也別想動你。”
資產。房租。
雲澈垂下眼眸,指尖微微收緊。是啊,隻是交易。他必須盡快恢複力量,離開這裏。依賴一個心思難測、目的不明的人,太過危險。
接下來的幾天,哨站的氣氛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。
淩曜依舊使喚雲澈幹各種雜活,抱怨修機甲的巨額花費,看著狗血電視劇。但雲澈變得更加沉默,做事更加高效,同時也更加疏離。他不再試圖觀察或探究淩曜的秘密,隻是機械地完成分派的任務,然後大部分時間待在自己的房間裏,嚐試用最笨拙的方式冥想,試圖重新凝聚那幹涸的精神力之海。
淩曜似乎察覺到了這種變化,但他什麼也沒說,隻是偶爾在雲澈試圖搬動過重的零件時,會不著痕跡地搭把手,或者在吃飯時,把他那份營養糊推過去,嘴裏抱怨著:“多吃點,瘦得跟竹竿似的,怎麼幹活?”
這天,淩曜丟給雲澈一個數據板:“喏,”學費”。”
雲澈接過,發現裏麵是密密麻麻的機械結構圖和原理說明,從最基礎的能源線路連接到複雜的動力核心維護,分門別類,極其詳盡。甚至還包括了一些機甲基礎的駕駛和故障排除指南。
“這是什麼?”雲澈抬眼看他。
“維修機甲的基礎知識。”淩曜挖了挖耳朵,“你砸壞的部分,得自己學著修。別指望我,我很忙的。”他所謂的忙,就是對著光屏上的電視劇傻樂。
雲澈看著數據板裏浩如煙海的知識,這絕非“基礎”。裏麵很多原理和設計,甚至超越了他認知中帝國的現有科技。
“為什麼給我這個?”他問。
淩曜瞥了他一眼,眼神裏帶著點看傻子的意味:“不然呢?你真打算給我打一百年工還債?趕緊學,學會了早點把機甲修好,我也好早點申請退休。”
他頓了頓,又補充了一句,語氣輕飄飄的:“再說了,在這鬼地方,多學點東西沒壞處。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?”
雲澈握緊了數據板,冰冷的金屬邊緣硌著他的手心。他看著淩曜那雙總是半眯著、似乎對什麼都不上心的眼睛,第一次有些看不懂這個人。
他明明把自己當成“資產”和“房租”,卻又給他這些珍貴的學習資料。他看似斤斤計較每一分花費,卻又在用昂貴的藥物救他,甚至為了保住他這個“麻煩”而對抗蟲母。
他到底……想做什麼?
“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,”淩曜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,扭過頭去,“又不是白給的!這些資料很貴的!統統記賬上!以後一起還!”
雲澈沉默了片刻,低下頭,開始認真翻閱數據板上的內容。
“知道了。”他輕聲說。
淩曜偷偷瞟了他一眼,看見那雙漂亮的、總是帶著冷冽和警惕的眸子,此刻正專注地落在光屏上,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。他嘴角幾不可查地勾了一下,隨即又迅速壓下,繼續對著電視劇裏的婆媳大戰拍腿大笑。
哨站裏隻剩下電視劇的嘈雜聲和數據板屏幕幽幽的光芒。
一種新的、更加複雜的默契,在沉默中悄然滋生。裂痕依然存在,猜疑並未完全消失,但有一條新的紐帶,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,連接了他們。
雲澈想,或許在他恢複力量、離開這裏之前,學會修理這台破爛機甲,也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至少,下次再遇到蟲母,他也許可以不用隻站在後麵看著。